方宁致喝得晕乎,走起路来都是踉踉跄跄。何利没办法,只能先把他放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何利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见他一靠到沙发,整个人都歪了进去陷在里头,便快步过去把人给扶起来。
方宁致仰面靠在沙发里,何利讲完电话,看着喝多了的方宁致,忍不住道:“您不是说了只能喝一点的吗?这种场合也不用您来喝酒啊。”
方宁致明显是喝多了,他像是听不明白何利的话,侧过头困惑地望着何利。
何利叹了口气,走过去替方宁致把大衣捋整齐。方宁致缓缓闭上眼,轻声说:“喝醉了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何利顿了顿,一圈圈绕上围巾,低着声音道:“那也不能天天喝。”
从何利做方宁致的助理开始,他就见识到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市秘的酒量了。人家喝酒那是应酬逢场作戏,他则像是真的喜欢喝,每回都是要把自己喝到不醉不休为止。去年有一次还喝到了胃出血进了医院,休息了大概有一周才出院的。
“也没有天天喝。”方宁致扯开围巾,揉了一下发红的脸,把头抵在微凉的皮沙发靠背上,吞吞吐吐地反驳着。
何利也不能再说他什么,只能扶起他。
方宁致低着头,摇摇晃晃往前走。走到门外,冬夜冷风扑面,他打了个哆嗦。何利让他在路边等一下,自己则小跑着过去把车开过来。
方宁致闭着眼点头,何利有些不放心多看了他两眼。方宁致就睁开一只眼,摆了摆手,“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方老师,那你可千万别乱跑。”
方宁致胡乱点头,“知道了。”
车子停在不远,何利跑着过去大概五分钟。方宁致站了会儿,就撑不住蹲了下来。手肘抵在膝盖上,下巴支在掌心里,视线迷离地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形形色色的人。
花红柳绿的世界好像只有在这一刻,离他很近很近。冷风彻骨,可他却不觉得寒冷。酒精让大脑变得迟钝,昏昏沉沉的错觉下,身体仿佛置身在浮云上。他望着前方,深冬的黑夜里,有一处地方燃烧着光,耀眼的光晕里好像有个人在朝他笑。
何利总是不理解他的,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
这就是原因。
麻痹了神经,就能见到想要见到的人,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边樾出国后,一开始他们是有联系的。每天都会通话,他会定一个闹钟,在深夜把自己叫醒,然后准时去接打边樾的电话。边樾和他说着当地的生活,一些有趣的无趣的麻烦的高兴的,各种各样的他没听过没见过的事情,边樾都会告诉他。
但这样的日子也就维持了一年,高考结束,方宁致如愿考入了自己理想的大学。他欣喜若狂,计划着到了大学里就去申请国外的交换生,这样他就能到边樾所在的国家,他们就能相见了。
然而当他和边樾说起这件事时,边樾却让他不要来。
“为什么不能来?”
“我想见你,边樾,我想见你。”
“可我……不想见你。”
那是他第一次同边樾去争吵,他不知道为什么边樾要这么说,也不想知道。
他只是觉得难过,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一切计划都是一个笑话。他又哭了,哽咽着喊着边樾的名字,还想要说些什么,边樾却挂了电话。
冷冰冰的忙音让他害怕,他拿着手机,再次打过去,却是再也打不通了。
边樾就这样留下一句“我不想见你”后,在方宁致的生活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一直到很久之后,方宁致偶然一次碰到赵晖。
赵晖同他提起边樾,告诉他当时边樾家里出了事,爸爸突发心梗去世了,家里的公司也散了,母亲不管他,他一个人在国外过得很艰难。
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愿意让方宁致知道自己这么狼狈落魄的一面,所以干脆就不联系了。
彼时,他们也都长大。
方宁致也不再是那个因为某句话就掉眼泪就会脸红的少年了,他露出得体的微笑,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风轻云淡道:“我知道了。”
冬夜的风很安静却又很冷,方宁致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骨骼分明的手掌,张了张嘴,默默念出了那个名字。
第52章
何利开车过来,方宁致早从蹲着的变成了坐着。
饭店门口人来人往的,他赶紧跑过去把人给扶起来。方宁致一坐进车里就歪倒过去。
何利发动车子,开了大概十来分钟,后头的人醒了。喝了酒是肯定会不舒服的,应该觉得闷热,方宁致拉开脖子上的围巾,把脸靠在窗边,声音沙哑,“开点窗。”
车窗降下,一缕缕冷风往里钻,方宁致哆嗦了一下,又嘟囔,“好冷啊,关窗吧。”
玻璃窗又关上,结果没关上多久,方宁致又开口了。何利有些无奈,车窗升升降降了好几回,终于是到了方宁致的住所。何利刚把车停下,方宁致就拉开了车门,弯下腰在路边吐了。
何利拿了包纸巾立刻跑了过去,从后头揽住方宁致,方宁致把他推开,歪歪扭扭走了几步又吐了。他晚饭没吃什么,吐了几口就吐不出来了,但就是觉得恶心,脑袋昏沉,一屁股坐在路墩子上。
何利拿着纸巾给他擦脸,方宁致偏过头皱起眉,“别碰我,骗子。”
何利的手僵在半空,愣愣地看着他。方宁致眨了眨眼,神色迷惘,望着何利时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他抬起手,冻得发红的手指碰到了何利的脸。何利打了个哆嗦,听到方宁致说:“你这个骗子。”
何利觉得方宁致醉了,是彻彻底底醉了。
他抓住方宁致的手臂把人给拉了起来,呼出的热气在冬夜里变成了一团团冷雾,他边走边道:“方老师,我不是骗子,我是何利,你别动了,我得送你回家。”
他拖着方宁致到了电梯口就拽不进去了,方宁致蹲在电梯外扒拉着墙壁不肯进去,就像是个孩子撒泼。何利是第一次见他这样,以前也是有醉的时候,但总没有像现在这么夸张。
他往四周看了眼,正愁该怎么办时,电梯里正好出来一个人。
那人出了电梯也是一愣,目光落在地上,又侧头看向何利,低声问:“这是怎么了?”
何利立刻道:“不好意思啊,我这朋友喝多了赖在这不肯走,拖也拖不动。”
“我帮你。”
何利愣了愣,立即笑道:“好嘞,谢谢啊。”
对方摇了摇头,蹲下身揽过方宁致的肩膀,直接把人给捞了起来。方宁致“唔”了一声,又要挣扎,何利赶忙过去想要帮忙,却见那人歪过头不知道在方宁致耳边说了什么。方宁致眉头舒展,缓缓睁开眼又慢慢闭上,乖乖地靠在了这陌生人的肩头。
方宁致被带进电梯,何利上前从对方手里接过方宁致。那人缓缓松开手,却不想方宁致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不撒手。
何利尴尬地看着他,连声道:“对不起啊,他这以前喝醉也不是这样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
“没关系。”对方笑着摇头。
边上低着头的方宁致突然抬头,脸凑得很近,眯起醉意朦胧的眼,吸了吸冻得发疼的鼻子,低声道:“我好想你。”
那人愣住,笑容僵在嘴角。
何利把方宁致从后拉开,这一次方宁致没做挣扎,而是乖顺地低下头靠在了一边。
电梯在十五楼停下,何利拖着方宁致往外走。那刚帮他们的陌生人站在电梯里没动,何利到了电梯外,回头朝他笑了笑,“哥们谢了啊。”
对方摆了摆手,电梯门缓缓关上。
方宁致第二天还有两个会议,何利本以为他昨晚都醉成这样了,今天的会肯定是去不成了。没想到第二天上班,方宁致竟是神清气爽地准时到了。
“方老师,我还以为您今天不过来了。”
“酒醒了就睡不着了。”
方宁致拉开椅子坐下,靠在里头发了会呆。何利看他在想事情,正打算回工位,就听方宁致问:“我昨晚醉了有说什么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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