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草(19)

　　等红绿灯的时候，姚京伸了个懒腰：“况且一个人住也有一个人住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

　　“不用样样东西都被父母管着，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

　　陆谨常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等我哥回来以后，我就告诉他，我要一个人搬出去住，这样我就能熬夜看动画片，然后天天吃麦当劳和肯德基都没人管得着了！”

　　“想想就好了，你现在这样子，你哥能同意才怪。”

　　陆谨常笃信道：“他会同意的，我哥最疼我了。”

　　姚京附和地应了他一声，没再接着往下说。

　　叮咚——

　　姚海军听见铃声出来开门的时候，陆谨常正笑嘻嘻地站在姚京身旁，他的脑袋上还戴着一对从游乐场礼品店买来的长颈鹿鹿角头饰。

　　“伯伯好！” 陆谨常看上去十分高兴。

　　姚海军笑着指了指陆谨常头顶上的那对鹿角，问他：“这是上哪玩去了？”

　　“我和姚京今天去了游乐场！” 陆谨常笑着偏了偏脑袋，鹿角随着他晃头的动作，轻轻地甩摆了两下。

　　姚京瞟了陆谨常一眼，跟姚海军吐槽道：“这玩意儿他从下午一直带到现在，让他摘下来他都不肯摘。”

　　姚海军倒觉得没啥：“就这样戴着也挺好看的。” 说完，便招呼两人赶紧进去开饭。

　　玩了一整天，陆谨常早就饿坏了，他洗完手来到餐桌前，看见满满一桌子的丰盛饭菜，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哇！有红烧排骨和炸鸡翅，我最喜欢吃这两样了！”

　　“喜欢那就多吃点呗。” 姚海军拉开椅子坐下。

　　陆谨常吃饭向来积极，嘴巴吃个没完的同时，还一个劲儿说个没完，不停地跟姚海军讲着今天自己到游乐场玩的各种趣事。

　　姚海军一边听一边笑，时不时朝旁边的姚京看上一眼。

　　像今天这般热闹活跃的气氛，在姚家平时并不常见，以前姚京小的时候还好，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逐渐成熟，自己这个儿子已经蜕变成独当一面的稳重大人，有时候，姚海军倒是挺怀念儿子从前那活泼调皮的模样。

　　“别光顾着吃排骨和鸡翅。” 姚海军指了指桌上其他的菜肴，对陆谨常说，“这还有很多好吃的，都尝一尝。”

　　陆谨常夹了一块香菇酿肉，放入嘴里咬了一口，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有他最讨厌的番茄，他当即眉头紧锁，可又不好当着姚海军的面直接丢掉。

　　陆谨常盯着碗里那块香菇酿肉，苦恼了好一会儿之后，他趁着姚海军不注意，凑到姚京身边，悄悄对姚京说：“我不喜欢吃这个，你能不能帮帮我？”

　　姚京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继续埋头吃自己的。

　　陆谨常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拉了拉姚京的衣服，然后又去捏了捏他的大腿，姚京不给反应，陆谨常就一直这样捏他。

　　姚京被陆谨常持续骚扰了一阵，终于忍无可忍，也伸手去拧了一下陆谨常的大腿。

　　陆谨常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把脚伸过去，往他小腿上踢了一下，姚京也不客气地回了他一脚。

　　两人在桌子底下相互较量，动静越来越大，香菇酿肉从碗里滚了出来，掉落在桌面上。

　　突然 “嘎吱” 一声，姚京力道过大，踹到了陆谨常的椅子脚，愣是把陆谨常从自己身旁给踹开了。

　　姚海军闻声抬起了头：“怎么了？”

　　“没，刚才挪了下椅子而已。” 姚京解释道。

　　姚海军扫了一眼陆谨常，见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掉落在餐桌上的那块香菇酿肉，姚海军以为他要重新夹起来吃，劝阻道：“掉到桌子上就别再捡回来了，这儿还有呢。” 说完，便又给陆谨常夹了一块香菇酿肉。

　　陆谨常那张脸比刚才更郁闷了，皱得跟抹布似的，可当着姚海军的面，他又不敢嫌弃，看上去比受了气还要委屈。

　　姚京默不作声地扒了几口饭，趁着姚海军转身去拿纸巾的档口，把筷子伸到陆谨常面前，将那块香菇酿肉夹到了自己碗里。

　　陆谨常的情绪藏不住，前一秒还皱巴巴的抹布脸，即刻又眉眼舒展，喜笑盈盈。

　　有那么一瞬，姚京突然想拿出手机拍个照。

　　念头刚萌生不到两秒，很快便又打消，觉得还是算了。

　　晚饭后，陆谨常抱着姚海军给他的一罐饲料，兴致勃勃地跑到院里的池塘前喂鲤鱼。

　　姚京父子俩此时正坐在客厅里沏茶聊天。

　　“公司最近生意怎么样来着？” 姚海军例行询问道。

　　“一切正常，没啥大问题。”

　　姚海军点头，再将目光投到正在院子里喂鱼的陆谨常身上：“那孩子他哥哥到现在还没联系上吗？”

　　陆谨常 “嗯” 了一声，将茶杯举到嘴边呷了一口，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姚海军说，“你总不能一直这么收留着他，又不是小动物，有尝试过联系那孩子的其他亲戚吗？”

　　“派人找过了，他们陆家枝叶疏散，从祖辈那一代起就已经没什么亲戚。我这边最近也很忙，等过些天稍微闲一点之后吧，如果到时还联系不上他哥，我再就带他过去他家公司那打听打听。”

　　知道儿子有什么打算之后，姚海军便不再多问了，他又说别的：“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你头一回带除了丁瀚和展辛鹏他们以外的人回家里做客呢。”

　　姚京并不否认，他动作娴熟地给姚海军又倒了一杯热茶。

　　“你觉得陆陆这人怎么样？” 姚海军好奇问了他一句。

　　姚京耸肩：“跟那家伙交流起来挺费劲的。”

　　这是他和陆谨常相处这段时间以来的最大感慨，陆谨常那奇奇怪怪的脑回路真不是正常人能够轻易 get 到的。

　　姚海军却笑得不以为然：“和这样的人交往起来其实才最不累，他们的感情来得很坦率，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不会向你隐瞒自己的任何情绪。”

　　这话姚京倒也挺认同。

　　陆谨常这小子平时虽然经常来脾气，但也特别好哄，给他一点小小的甜头就很容易满足，相比起商场上那些戴着面具的奸诈老狐狸们，这个小降智确实显得可爱太多了。

　　陆谨常喂完鲤鱼跑回屋内的时候，只有姚海军一个人在厨房里洗水果。

　　陆谨常坐在沙发上，才刚吃饱饭，他这会儿嘴巴又没闲着，开始吃果盒里的芒果软糖。

　　“伯伯，姚京他去哪儿了？”

　　“到房间里打电话，不用管他。” 姚海军把刚洗好的樱桃端出来，摆在陆谨常面前，“少吃点糖果，多吃点水果，这才对身体有益。”

　　陆谨常听从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芒果软糖，捻起一颗樱桃放入嘴里。

　　新鲜采摘的樱桃饱满多汁，甜脆可口，陆谨常吃得正欢，刚打完电话的姚京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见陆谨常还坐在沙发上吃东西，催促道：“陆谨常，别吃了，得回去了。”

　　姚海军见他形色有些匆忙，问道：“有急事？”

　　姚京解释说：“晚点有个倒时差电话会议，我要回去准备一下。”

　　陆谨常目光留恋地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樱桃和芒果软糖，偷偷抓了一把揣进兜里，赶紧站起来跟着姚京离开屋子。

　　“咱们明天还出不出去玩呀？” 回去的途中，陆谨常问姚京。

　　姚京又好气又好笑：“真当老子不用上班啊？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天天陪你出去玩儿。”

　　陆谨常对上班完全没有概念，他问道：“上班是怎么样的？”

　　姚京自然没法跟他扯公司业务那些玩意儿，索性言简意赅地总结了六个字：“很忙，很累，很烦。”

　　这么形容来得挺生动贴切，陆谨常了解地点点头：“感觉和上学差不多。”

　　姚京笑了：“可差得远呢，上学的时候，你要是得罪了老师，顶多被骂一顿就完事儿，要是得罪了同学，把他们揍一顿他们就服你了，你工作能得罪客户，骂他打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