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绪被他的反应逗笑了,脑子里竟然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以后要让小伍多经历他没经历过事。
林绪喜欢看他这种样子,像是小孩子终于睁开了眼看到了新的世界。
但同时,林绪也紧张起来。
当有一天,小伍真的看到了更大的世界,见过了更多的人,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还会……
林绪摇摇头,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小伍喜不喜欢他都不是重要的,他来这里从来都不是为了遇见谁。
他又看向院子里已经光秃秃的苹果树,他对自己说:如果你还敢想这些,就是对爸妈加倍的不孝。
第27章
林绪知道自己现在活得很矛盾,但他不知道怎么去解决这些问题。
他好像刻意把自己困在痛苦的境地,故意让自己每天都活得煎熬一点,就好像,自己活得痛苦就能弥补一点对父母的愧疚。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向往爱。
他不敢真的去承认这一点,只能夜深人静看着小伍偷偷地想。
想过之后,继续愧疚。
这样的时候一多,林绪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变得非常差劲,他总是会很恍惚,甚至常常在小伍跟他说话之后好久才能反应过来。
小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很担心,可是林绪什么都不跟他说,这让他完全没办法。
于是,小伍每天去王婶儿那里,跟王婶儿学唱歌,那些八九十年代的情歌,学个半吊子回来唱给林绪听,哄对方开心。
林绪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他每次看着小伍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他知道,自己如果没有接受对方的念头,就应该趁早说清楚然后划清界限,可他舍不得。
如今,他是既对不起父母,也对不起小伍。
坏透了。
林绪看着日子一天天过,想着说:到过完年吧。
已经是年底,林绪给了自己一个期限,这样的快乐就享受到农历新年结束,然后就让一切都回归平静。
小伍对林绪的想法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可以踏踏实实地每天都跟林绪在一起,可以每天都看见这个好看的男人。
小伍前所未有的快乐,只要一看见林绪就一直笑。
十二月底,天已经很冷了。
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林绪竟然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来自他大学时候的老师。
林绪这一辈子,遇见过坏人也遇见过好人,给他写信的这位老师就是他非常非常敬重也感激的人。
学生时代,林绪一直被自己的性取向困扰着,他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这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林绪有段时间压力大到一病不起,老师到宿舍来看他,两人聊了一下午。
那时候林绪委婉地跟老师说自己不只是因为要毕业了各方面都很不安,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有个未解之题。
林绪没有直接告诉老师这个自己解不开又不知道如何面对的题目应该怎么办,但他永远都记得老师跟他说:“人生坦荡就好,有些事不是你能选择的,最重要的是接受自己的全部。”
林绪被老师点醒,病也逐渐好了起来。
后来毕业了,顺利地在另一座城市找到了工作,也逐渐跟自己和解,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林绪现在应该过着还算不错的日子。
虽然现在很惨,但他对这位老师的感激之情依旧在。
老师突然的来信,是问候也是关怀,林绪身上发生的事,他才刚刚听说,辗转才打听到这个收信地址。
老师说不确定林绪能不能收到,如果收到了,希望他能来自己家过年。
“不要把全部过错都归于自己,你可以对父母心怀愧疚,但既然你还活着,就想办法去赎罪,赎罪的方式不应当是让自己沉浸在愧疚之中,而是让他们走得没那么遗憾。”
林绪看着老师的信,泣不成声。
他读信的时候小伍不在,等到小伍回来,林绪已经哭完了。
小伍注意到林绪眼睛肿了,担心地问他怎么了。
“过来坐。”林绪搬了两把椅子在门口,让小伍陪他坐一会儿。
小伍很听话,乖乖地坐到了他旁边:“给你。”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
很便宜的那种劣质巧克力,但小伍不懂,他没吃过,看见就买了。
林绪已经习惯了小伍总往家里给他带东西,必须赶紧吃的,他就逼着小伍跟他分着吃了,能留住的他都收在了一个盒子里留着。
林绪把巧克力放进口袋,突然问小伍:“你想不想去市里看看?”
小伍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那里已经让他觉得大到找不着北了,每次去县城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赶快干活然后回去找林绪。
小伍从来没想过要去更远更大的地方,他只需要在林绪的身边。
“我在哪都行。”小伍说,“你在这儿,我就在这儿。你去别的地方,我就跟着。”
林绪笑:“我的跟屁虫?”
小伍坚定地点头:“你的跟屁虫。”
林绪望着小伍,好半天没说话。
“我带你回家过年吧。”
“啥?”
小伍不明白,这不就是林绪的家吗?
林绪用力搓了搓自己冰凉的脸,然后说:“我带你出去看看,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了。”
第28章
就像小伍说的那样,他对外面的世界其实没有任何期待,他期待的只是林绪的身边。
也正是因为这样,林绪说要带他去城里,那他就去。
可小伍要去城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伍没人管,没有家,除了那个已经被淘汰的老旧户口本之外,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林绪知道,这些事得要他来处理。
他并不会觉得麻烦,相反的,无所事事的生活突然有了些等待他解决的问题,这让林绪觉得自己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能量。
林绪先去找了村长,跟村长打听小伍家的事,再顺便问问给小伍办理证件的事情。
没想到,他拿着那个户口本找到村长时,村长却说:“你说大剩?这哪是他的啊!”
林绪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村长告诉林绪,这个户口本根本就不是小伍的,小伍也不应该叫小伍。
小伍是村子里的弃婴,他爸妈生了他之后就跑了,大冬天孩子就裹着一条小花被,放在了村长家门口。
村长捡了孩子,他自己家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哪还能再养一个,于是召集村民开会,大家一致觉得不能就这么不管孩子了,索性家家户户轮流养。
小伍是这样被养大的。
养到他自己懂事了,能干活了,大家也就不太管他了。
至于他现在住的那个房子,是个没人要的破屋。
那家原来的主人都搬走了,搬去了县里,他们小村子的破房子不值几个钱,只卖了地,房子就放那儿不管了,走之前跟小伍说,愿意住就住着吧。
“那这个户口本怎么回事?也是那户人家的吗?”林绪问。
“那不是。”村长跟林绪说,“有一年人口普查,完了之后换本子,这个保不齐是谁弄丢的,但肯定不是咱村的人。”
村长说这个户口本是那帮孩子在村口捡着的,小伍就给留下了。
林绪听得心里一阵难受,想起当时小伍献宝似的把户口本拿给自己,还跟他学写名字,但事实上,这根本不是他的,他也不叫伍骏恺。
从村长家出来林绪就哭了,他总觉得天底下他是最惨的人,可现在突然意识到,大家都很难。
他死死地攥着那个不属于小伍的户口本,蹲在村长家转弯处的墙底下。
下雪了,白色的雪花落在地面上,落在他身上,也落在被他擦得干干净净的红色户口本上。
他就那么哭了好半天,然后听见有人叫他。
是小伍在家等了林绪好半天都没见到人,等不及了,出来找他。
“林绪你咋了!”看见林绪蹲在那里哭得难受的样子,小伍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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