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地又连忙坐起来:“干嘛?”
“睡会儿吧,中午带你吃饭。”
我忙不迭抓住了他的袖口:“你要去哪儿啊,不是说好让我跟着你的吗?”
对于我神经质的一惊一乍棠翎并没有直接用严厉的话回绝,只是径直转了身,我知道他又一次地妥协了。
我跟着他爬楼梯上到这栋平房的顶层,各家各户好像连这里的一亩三分也不愿放过,都用浅矮的篱笆隔出了属于自己的底盘,种上了易栽的蔬果花木。
从屋顶来看这个县城冲击感会强烈得多,不远处竟有一个分明更该在广州出现的高耸楼盘,叫做圣莫里斯,然而它北面的山上却还零散地布着黄泥色的矮屋,炊烟细细袅袅地往天上飞。
虽然县城修得人模人样,但四周果然还是被很多散落的村子围绕着的,我听林聪说棠翎他们家好像也是从后面的村子搬到县城里来的,全靠他妈妈卖衣服。
我不清楚棠翎上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只看见他只身往杂物堆里找起了东西,似乎是想寻来一把类似于铁锹的工具,可是自从他们搬离以后能用的东西早被邻里拿走了,剩下的不过也只是诸如沉重的水缸和破败的渔网之类的东西。
雨后的土壤仍旧湿软,棠翎便也没有再坚持要依靠工具,只是走到了一块长方形的花圃前,那里早已杂草丛生,将中间的金橘树层层包围,把养分抢得一干二净。
于是棠翎开始沉默地拔起杂草,手心被锐利的叶面划出口子来他也不在乎,埋头继续清理着,接着又挖起了底下的土壤,似乎是想要找什么东西。
我真的被吓到了,连忙去拉他,用力地把他的手抱在了怀里。
“你做什么?!”我问,“会不会疼啊。”
“别碍事。”
棠翎说着就把手抽了出来,我不敢再忤逆他,想帮忙却也被他阻止了,于是只能见着他将整块花圃的土壤翻走了一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里面找出来一条银色项链,坠子是孔雀尾羽的形状,上面因为镶着绿色宝石和钻石的缘故而难掩光彩。
棠翎捏着这条链子站在原地轻轻喘气,他将上面的碎土抖干净,突然问了我一句好看吗。
可比起看链子我更在意他的手,只随口应道,“好看。”
他将链子垂在眼前,像观察新生物一样仔细端详了起来,“是挺好看的,怪不得她这么喜欢。”
我反应过来:“是妈妈的?”
“那怎么会在这里面?”
“我六岁藏的。”棠翎顿了顿,道,“我爸去世以后,她初中的那个初恋做生意赚了钱回来找她,送了她这个,让她把我送回外婆家去,然后跟他一起回浙江。”
“她估计挺高兴,本来她也不是自愿嫁给我爸的。那时候我看见她每天早晚都会从抽屉里拿出这条项链,然后对着镜子看几分钟马上就摘了,如果碰上我经过还会摘得更快。”
棠翎突然飘忽地笑起来:“于真理,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小时候我为什么要藏这条项链了。”
“害怕妈妈丢下你走了?”
“也许吧。”棠翎盯着项链发怔,“她找不到项链以后,跟那人打电话的时候哭着对那边说了句可能这就是天意,然后那天晚上她做了很多的菜,多到我以为有客人来。我还记得她说新起点来了。”
棠翎侧首凝视着我:“有些时候我会想,要是我不赌气藏项链,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我说,“藏不藏都一样,阿姨不会扔下你一个人走的。”
我不敢再直视棠翎的眼睛,只是垂眼用矿泉水冲洗起了他的手,指腹温吞地摩挲过那些细小的划痕。
可最后却是我哭得厉害,伏在棠翎腿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棠翎用膝盖顶了顶我的下巴,我擦着脸抬眼发现他正向我摊着手,手心里摞着几颗瘦弱的金橘。
他让我别哭了,闻闻看,我虽然顺从地把脸凑了过去,可鼻子哭堵了我哪里闻得到味道,只能接过金橘又把它们揣进了兜帽。
仍然会带着几分郑重,棠翎是在彻底将手和链子清洗干净之后才下楼去拿出了那只轻飘飘的白色长盒。
他抽开了盒板,把项链放了进去,似乎这样就能把追求完美爱情得到全新生活的权利交还于母亲手上。
平房外包绕着的是县城的“护城河”,历经暴雨后水位变得很高,呈现出倾泻的前兆,水绿色的缓流在午间曜日下粼粼闪着光,河岸野花络生,和风细细曳着,像唱着段无名的挽歌。
向上不知源头,向下不见尽头,我们只是来到了这样的一段平凡的河岸。
棠翎伸手探了探河水,又凝视了白盒很久很久,最终才将它沉入河流之中。
我抓住了棠翎的手,转头看向他,抱有仪式感地提了议:“棠翎,你跟妈妈讲句话,给她个祝福吧。”
棠翎垂了垂眼,直到白盒早已经湮得找不见踪影了的时候我才听见他开口说,下辈子不会再做你的累赘了。
第57章
不再执意看他,我只是闭上了眼睛,恍惚还能听见白鹭踏水的声音,然后我把手用河水浸了个彻底,从背后遮住了棠翎的眼睛。
反而是棠翎显得轻松,问我做什么。
我不死心地绷紧了嘴巴,没有回答他,而一分钟过去后他又问了我一遍,可我发现那声音一点也没受哽咽或是颤抖的影响。
我满腔疑惑地睁开眼睛又凑回他的面前,发现那张脸上写着的仍然只有云淡风轻。
棠翎蹙眉头笑了下:“于真理,你到底想干嘛。”
我为自作主张的失败而感到沮丧:“……我以为你想会哭,但你这么臭屁,肯定不会好意思,所以我就把你的眼睛遮起来,手心里本来又全是水,这样你就不用担心被我发现了。”
“又不是你。”
“我只在你面前哭。”
虽然估计有三成的情况都是装出来的,可谁让棠翎总是容易被示弱牵着鼻子走呢。
棠翎伸手擦了擦我脸上的灰屑,眼神又慢慢移到我的嘴唇,然后我听见他开口道:“明天我送你回广……”
我靠一个吻堵住了他的嘴。
我抱着膝:“别说这些好吗,没到点呢。”
装作没事人一样,我牵着他的手跳脱地站了起来:“和我说说吧,你小时候都是怎么过的?处过多少对象,成绩好不好,擅长的科目,喜欢的漫画。”
“林聪不是和你说了很多吗。”
“我只想听你说。”
虽然我才想起“说”这事儿从来都不是棠翎擅长的,不管从什么维度来看,他都好像更擅长“做”。
还没等我把脑子里的鼓动话一股脑地憋出来,棠翎就拉着我重新往家里走去了。我原本以为是要简单休整一下,谁知进了门以后也并未停歇,棠翎反而径直在我的眼前迈上了低矮的窗台。
穿堂风一揽,他逆着光恰好回眸看我,只是朝我眨了眨眼便纵身跃下。屋顶传来一声闷响,他在斜坡站定,像逗小孩一样展圆了臂等我。
我一别嘴,心想看不起谁呢,未作多想也从窗口跳了出来。
只是我双脚落地砸出了个死劲,动作远没有他轻盈,发出的声音也很大,刚站稳时震得我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落到别人耳里准会觉得哪家的果棚子塌了。
跟着棠翎走在这条笔直的新道上,交叠的铁皮要承住两人的重量便显得不那么从容了,支离破碎地发出哀呼。
棠翎转身冷声让我不要跟这么紧,一起踩声音会很大,可我哪里会听他的话,还捣乱地轻跳了两下。金属共振的余音还未消,尖锐的女声便从底下响起来,似乎还在用潮语骂着“哪里又来白仁仔从上面走”的话,紧接着又是一顿厨♡Й♡ᑡ♡У♡齐塌全是倒传翻找东西的噼啪声。
棠翎无奈地瞥了我一眼,我刚坏心眼地笑了,手腕便被他紧紧抓住。还没能够回神,棠翎就拽着我往前跑了起来,我们的脚步急促又无章,弄得整片屋顶就好像引燃了两串劣质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上一篇:下山后我当武替爆红了
下一篇:和前男友营业后成了国民cp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