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要拨回去的时候,第九个电话打了过来,他差点没拿稳手机,手忙脚乱地接通。
没等他开口解释,陆霄远的声音就从对面传了过来:“都安顿好了吗?”
陆霄远并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就好像打电话过来仅仅是为了关心他一样。
一片单薄的雪飘落鼻尖,微微凉,容鹤吸了吸鼻子:“嗯嗯,都好了。”
他一时还不敢说太多话,害怕暴露情绪。
对面“嗯”了一声,也跟着沉默。
电话里偶尔传来沙沙的电流音,奇迹般地冲淡了从身后饭厅飘出来的欢声笑语。
心情平复了许多,容鹤再度开口:“陆老师……”
“说,我在。”
陆霄远的声音莫名的沉稳又有力量,
“其实没什么,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这话说完,容鹤差点闪了舌头。
八成是喝了点酒的缘故,讲话开始不过脑子了。
他后悔不迭,生怕陆霄远觉得他无聊把电话挂了,又握紧手机急匆匆喊了一声“陆老师”,但后面的话卡壳了。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和陆霄远聊什么。
陆霄远的电话让他毫无防备。
“不急。”对话那头,陆霄远慢条斯理道,“可以慢慢来。”
容鹤一时没听懂“慢慢来”是什么意思,思索片刻后不禁睁大眼睛——陆霄远居然会陪他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可能陆霄远这会儿也挺闲的吧。
自他们“同居”以来,陆霄远除了最开始连续几天没回家,此后几乎都在家里闲着,工作基本全推了,也不外出社交,每天的日常就是浇浇花、晒晒太阳、看看书,偶尔还慷慨地给予他一些拍戏方面的指导。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陆霄远此时接电话的状态——
很可能就站在落地窗前,身上穿着黑色睡袍,手里端着一杯热腾腾的水,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栽满腊梅的小花园。清冷的月色打在那淡然的脸上,如同落了层有温度的雪……
*
菱北机场贵宾休息室内。
小助理齐禾拎着一包陆霄远赶通告时的贴身物品,火急火燎推门而入,道:“哥,咱们再不走……”
飞机该误点了。
后几个字,齐禾是用气音说的。
他先是被他哥铁树开花般的温柔表情震在原地,然后又被他哥一个警告的眼刀子杀得片甲不留。
第27章 “你的假老婆一切正常。”
雪越下越大,逐渐从颗粒变成了碎屑。
容鹤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脏,和陆霄远扯了几句没营养的闲话,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容鹤回头,只见是晏景。
“鹤哥,你怎么跑外面去了,嘶,好冷啊!”没穿外套的晏景在饭厅门口打了个巨大的哆嗦,冲着不远处蹲在台阶上的容鹤道,“林导刚才问你去哪了,他好像找你有事。”
容鹤比了个OK的手势,指了指手机,示意自己马上就来。
晏景走后,陆霄远问:“零下六度的天气,你怎么呆在外面?”
语气不像刚才那么温和,有点严肃。
容鹤惊讶:“陆老师怎么知道我这里零下六度?”
对面一阵沉默,道:“是我先问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信号不好的缘故,陆霄远的语气有点不大自然。
容鹤往手心呵了口气,小声道:“唔,看到外面下雪了,所以出来……赏雪。”
电话那头的人顿了顿,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像是在笑,很明显是听出他在编故事了。
容鹤脸色蓦地一红。
陆霄远道:“快回屋里去。”
容鹤道:“那我就先挂啦,剧组这会儿都在一起吃饭。”
陆霄远道:“嗯,有事打我电话。”
容鹤还没来得及对这句过分亲密的话作出反应,陆霄远那边就匆忙挂断了。
通话结束的瞬间,对面传来一个恭敬又急迫的女声:“您好陆先生,您现在需要马上登机……”
容鹤盯着跳回锁屏界面的手机良久,直到屏幕熄灭。
他刚才,好像听到机场工作人员的声音了……
原来陆霄远正在赶飞机吗?
容鹤回想了一下陆霄远刚和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很悠闲,很淡然,仿佛瞬间将他置身于静谧的月下,瓦解了他的坏情绪,甚至让他心安理得地说起了废话,一点都没有属于机场的行色匆匆。
然而来不及细想,林导还在等他。
他转身往回走去,重新摁亮手机,把来电调成铃声模式,想了想,将铃声也调到了最大。
*
第二天,《昆山雪》正式开机,在剧组的保密工作下,现场没有粉丝和狗仔跟拍围堵,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就是蒋甚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事情还要从大清早说起。
容鹤第一场戏是夜间戏,上午只需要去片场参加开机仪式,下午做好造型之后,才正式进组演戏,时间很宽裕。
闹铃响起的时候,他先是下意识看了眼有没有未接来电,对着空空如也的信息栏发呆良久,才不紧不慢地起床洗漱,披上剧组统一的黑色大棉袄,刚踏出房门,就被门神一样站在他门外的蒋甚吓了一跳。
他立刻道:“蒋老师好。”
蒋甚挑眉道:“都说了,叫‘甚哥’就行。”
蒋甚穿了身戏服,看样子刚从剧组回的酒店。
容鹤四下看了看,确认蒋甚是专门来找他的,便道:“甚哥要是找我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就好了。”
“还不是某……”蒋甚轻咳了一声,“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载你一块儿过去,你没助理对吧?”
容鹤点点头,回忆起昨天蒋甚发话给全剧组包路费的场景,心说蒋老师这人真细心,不仅没有传闻中的太子爷脾气,反倒平易近人,难怪陆霄远这种独来独往的人会和他做朋友。
想到陆霄远,容鹤再度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栏,只有来自付苗的一条叮嘱。
去片场的路上,容鹤和蒋甚并肩坐在车后排,他总觉得蒋甚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到了仪式现场之后,蒋甚也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他身边,一会儿问他拍戏方面有没有什么困难,一会儿又问他昨晚住得习不习惯,需不需要换房间。
半天下来,蒋甚的两个眼珠子都快粘他身上了。
他几欲想问蒋甚,是不是有什么事开不了口,可每当他迎向蒋甚的目光,蒋甚都会一脸若无其事地把眼睛挪开,然后看看天,看看地,弄得他也不好意思去求证。
烧香拜神,红布掀起,夜雪初霁的晴空寓意着收视长虹。
开机仪式结束后,第一场戏即将开始。
蒋甚像完成任务般吐了口气,走到片场外,给陆霄远发了条消息:「放心吧老陆,我观察一上午了,你的假老婆一切正常,啥事儿没有。」
陆霄远:「确定吗?」
秒回。
从没在陆霄远这里享受过秒回待遇的蒋甚太阳穴突突直跳,回复:「好你个老陆,连我的话都不信了?算了,我好人做到底,给你现场拍张高清无码照。」
两分钟后,正在电影招商会上作为投资方的陆霄远再次拿出手机,弹出来的是一张容鹤弯腰观察一只仙鹤道具的照片。
虽然隔得有点远,但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容鹤身上的朝气,灿烂温暖,完全没有昨晚在电话里仿佛要下大雨般的忧伤。
陆霄远把照片放到最大,在模糊的像素中捕捉到容鹤唇边的小梨涡,保持了一整个会议的严肃表情终于舒展了。
他把这张照片保存下来,然后抬起头,不动声色地看向PPT,以及正侃侃而谈拉投资的青年导演。
一旁某个投资人发现陆霄远那副让人退避三舍的神情变了,如同冰消雪融,唇角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弧度,便忍不住搭话问:“陆先生也对这个片子感兴趣吗?”
陆霄远迅速扫了眼手里关于这个影片的资料,“嗯”了一声,道:“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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