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见山愣住了,他确实不知道。
当时他跟人力资源部说需要一名助理,两周后负责人徐怀清就给他挑了两个人,最后他选了林回,不过确实没有详细看简历。林回才开始跟着他的时候,他隐隐猜到林回可能并不是相关专业,但是他也没想到跨界跨得这么远。
大概是林回实在太优秀,优秀到他所有的不专业、所有犯的错,在贺见山眼里,都如偶然落在花瓣上的一只小虫,吹吹就没了,不值一提。
林回看到贺见山难得地露出迟疑的神色,得意地笑了:“想不到吧,堂堂万筑总经理的助理,竟然是学农业的。”
贺见山不明白他高兴个什么劲,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唔……的确稀奇。”
林回随手夹起餐盘里的西蓝花,煞有介事地感叹道:“如果不是进了万筑,那么今天贺总您吃的菜,很可能就是我培育的品种。”
贺见山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见林回忽然瞪大了眼睛,赶紧用手抵着嘴唇,轻咳一声,作了一次无效遮掩。笑罢,他对林回的发言表示了肯定:“没吃到你培育的菜,是这里所有人的损失。”
贺见山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好到甚至主动开起玩笑。林回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取悦了他,他把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觉得这长宁之行可能也没那么无聊。
等到两人吃完晚饭,贺见山喊来服务生,小声说了什么,林回正巧在发微信,也没在意。过了一会儿,服务生送来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贺见山,一杯放在林回面前。微微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林回疑惑地抬起头。
“是所有人的损失——”贺见山停顿了一下,然后举起细长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林回的杯子,叮——
“却是我的福气。”
第二天早上9点30分,冯俊涛的车准时把贺见山和林回接到这个名为“雅歌”的高尔夫球场。冯俊涛老早就在门口等着,贺见山刚一下车,他便笑着迎上来:“贺总,别来无恙啊~”
两人说笑着走进场内的私人茶室,冯俊涛招呼了一下里面正在摆弄茶叶的年轻人:“小英,过来,认识一下我们贺总。”
来人身形比林回略高,面容不算俊朗,倒也端正,尤其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显得含情脉脉。林回略微思索,便想起这是冯俊涛儿子冯英。早就听说这两年冯俊涛身体不太好,急着把冯英给培养出来,所以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人活动,都带着他一起参加。
“贺总,这是我家小子冯英,这么大了什么也不会,还是要跟贺总多学学啊。”
贺见山也是第一次见到冯英,和对方握了握手,冯英主动开口道:“老是听我爸说起贺总,今天总算有幸见识到了。”
贺见山笑了笑,没说什么。冯英又把目光移向站在贺见山身侧的林回:“不知道这位是……?”
林回赶紧伸出手:“您好冯总,我是贺总的助理,您叫我林回就行了。”
“噢……”冯英眉眼弯起,握紧了林回的手,“幸会,林助理。”
冯俊涛请来的贵客,待遇自然不一般。说是来打高尔夫,但是其实贺见山和林回什么都不用准备,冯俊涛已经为他们备好衣服和球杆,林回也跟着沾光。贺见山换好衣服后,随手拿起一支杆看了起来,林回见状立刻小市民心态上身:“是不是很贵?”
“还行。”
林回“哇”了一声:“比起您之前在西山那边用的那套杆呢,我怎么觉得那个颜色好像更好看点?”
贺见山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很喜欢听林回说话,尤其是跟他说些不着边际的鸡零狗碎:比如昨天晚上聊大学专业,比如此刻讨论球杆颜色。这样的林回少了几分工作时的认真和严肃,多了一丝生动,显得有些——有些什么,贺见山说不上来,但是他知道,他很喜欢看见这种样子的林回。
他放下球杆,开口道:“长宁是个很有名的旅游城市,既然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好好玩过,那今天晚上,要不要去长宁夜市逛逛?”
“晚上没其他安排了吗?”林回有些疑惑,以冯俊涛好面子的作风,贺见山难得来一趟,他肯定是要把行程安排满的
“可以没有。”
有夜市游玩这么个大萝卜在面前钓着,一直对打高尔夫兴趣乏乏的林回总算提起了精神。蓝天白云,绿草如茵,高尔夫球场的环境让人觉得放松,四个人分了两辆球车,贺见山和冯俊涛一辆,后面跟着林回和冯英。冯俊涛一直拉着贺见山,一边打一边聊,林回不太喜欢打高尔夫,便站着没怎么动,时不时地看向隔着一段距离的贺见山,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冯英聊天。
没说几句,冯英便感觉到了林回的心不在焉。他顺着林回的视线看过去,又看看林回,眼里不禁浮起一丝暧昧的神色,随后又敛了下去。
冯英打完一杆,走到林回面前笑道:“林助理,你好像一直没怎么玩,是不是我这边哪里做得不好?”
林回闻言有些尴尬,赶紧摇头:“冯总误会了,我这不是技术不好,怕丢人嘛,我看您打,也好学习学习。”
冯英觉得有趣,又问道:“我看我爸和贺总聊得开心,林助理却一直没跟我说话,还怕自己招待不周,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对了,冒昧问下林助理您今年多大?”
“三十了,不及冯总年轻有为。”
“我二十八,我就喊你林哥吧,你喊我冯英就行,咱们别那么生份,可以吗,林哥?”
冯英这人热络得很,一直客客气气,林回有些招架不住。他作为贺见山的跟班,也不好拂了主人的面子,只得笑道:“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两人正聊着,前面贺见山和冯俊涛一起转头看向这边,贺见山喊道:“林回——”
林回走了过去,贺见山笑道:“这杆你来。”
林回点点头:“噢。”他走上前去,身侧的球童为他换了一支球杆。
冯英见状笑道:“总算能见到林哥玩了。”
林回的注意力放在了高尔夫上面。说实话,这些年他陪贺见山打过很多次高尔夫,也去过不少球场。但是因为第一次打高尔夫的记忆有些糟糕,导致他对这项运动,一直没有太多兴趣。
那是他进万筑的第二年。那次公司有个很重要的接待,贺见山和贵客谈事情,他则负责带其他随行人员和客人的一双儿女去高尔夫球场玩。林回像伺候祖宗一样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结果却栽在了那一对兄妹身上。
兄妹俩自小在国外长大,十几岁的年纪,正值躁动的青春期,性子有些反复无常。本来说要打高尔夫的是他们,结果两人玩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把注意力放在林回身上,问林回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打。林回解释说自己不会打高尔夫,兄妹俩便自告奋勇说要教他。林回本想拒绝,但是又觉得不过两个小孩子,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当陪他们玩一下,便应下了。
那是林回第一次打高尔夫,他没想到自己会度过如此煎熬的一个小时。
当他拿起球杆的时候,兄妹中的哥哥的确像模像样地教他怎么调整姿势、怎么发力,然后他的第一杆却挥空了。妹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做了个鬼脸,用英文跟哥哥说了一句—— I can’t believe he was such an idiot.
林回听到了。老实说他并没有把少女的无心之语放在心上,但是接下来,兄妹俩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开始用英语旁若无人地聊起来:吐槽林回不懂规矩没穿正规的衣服,嘲笑他的动作像企鹅十分好笑,还说起了来京华的一路上的见闻……整个聊天充满了令人不愉快的偏见,夹杂着攻击和羞辱。他们可能并没有意识到林回听得懂英文,所有的交谈竟然都没有避开他,两个陌生人肆无忌惮地释放着恶意,甚至一旁的随行人员在听到后,也只是淡淡看了林回一眼,小声说了几句便不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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