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诀一条腿支在地上,掌心焐热了车把:“我雇个家长都只给得起五十的劳务费,哪有那闲钱。你在这等多久了?”
话音未落,陈谴举起奶茶贴上他的脸,在校门口被冷风拍得僵冷的面颊霎时舒服,连刚才酸臭的空气都被净化了。
“暖吗?”陈谴问。
徐诀道:“暖。”
“我买的时候它是热的,现在成常温了。”陈谴跨前一步坐上单车后座,朝徐诀后背一拍,“走人!”
是学的视频里徐诀的语气。
徐诀整片后背都被拍暖了,这是不是说明,陈谴其实认认真真从头到尾把他发的视频看了一遍啊?
那是不是也说明,他有可能比上千块小费更重要?
他扶着车把,一手作势要扯校服拉链:“你先别坐,我忘给车座加垫了。”
“我屁股没那么脆弱。”陈谴往徐诀尾椎戳一下,“走吧。”
像被戳中开关,徐诀脚一蹬,车子窜出老远。
尾椎骨持续发麻,连同不正经的想法也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徐诀心道,他又没试过,哪里知道陈谴的屁股脆不脆弱。
正值晚高峰,车流纵横的路面并不好走,陈谴抓着徐诀校服一角,对方书包上那只黄柴晃得他头晕,他一把薅住,掐鼻子揉耳地折腾上好一会,不经意间看到玩偶屁股的标签被人用圆珠笔写了俩字母:CQ。
真他妈完蛋。
一瞬间陈谴心里飙出了这句话,他攥着玩偶,对着它的屁股发愣许久。
却不知道是谁完蛋。
周遭急躁的汽车鸣笛乱成一片,吵得陈谴心里也乱,分不清这份心乱是客观事物所致,还是受主观臆想影响。
那些他刻意忽略的此刻全都冒了出来,挤满脑袋压都压不住,可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于是拽住徐诀的衣服求个痛快:“徐诀,CQ是什么意思。”
马路上噪音太大了,徐诀在红灯前停下车,扭过头来:“什么?”
陈谴没看他,只把玩偶屁股递到他面前,以便他看清标签上的字:“这你写的吧,CQ什么意思?”
徐诀瞳孔微缩,语文一四一的头脑高速运转,回答时语气云淡风轻:“不就柴犬么。”
“哦。”陈谴也不着痕迹整理情绪,“哪有给柴犬起名叫柴犬的。”
红灯跳绿,徐诀继续骑车:“你不也对着人家店里的小狗喊小狗吗?”
陈谴将那只玩偶一甩,撇过头吸了口奶茶,不知为何有种落空的感觉。
等下一个红灯,他把奶茶举到徐诀脸边:“要不要吸?”
徐诀偏头吸一口,来来去去好几次,奶茶见了底,饭店也到了。
随便找的一家高口碑饭店,来之前陈谴没预订位子,只能拿了号码牌等,这次轮到他们眼睁睁看着人家被服务员引路落座。
饭店门口有块菜式招牌,等待的空当陈谴仰头看了好一会,徐诀指着其中一个图片说:“这个应该是他家的招牌菜。”
陈谴点头,说:“不过这菜是限量供应。”
徐诀道:“来都来了,吃不上是不是挺不甘心的?”
门口排那么多等号的人呢,吃不上确有遗憾,但陈谴最懂如何及早放弃:“到别的地儿吃吧。”
“不了吧,我就想吃这个。”徐诀往陈谴手里一抓,勾走号码牌后挤进人群。
个儿那么高脸那么出众的一个人,陈谴在人群外轻易地捕捉着他的身影,看徐诀跟那个老板模样的男人勾上肩不知道说什么,带笑的侧脸在明亮的灯光下那般惹眼。
他没经历过这样的,和蒋林声在一起的时候,出去吃饭往往都是对方订好了餐厅包厢,蒋林声每分每秒都很赶,绝不允许出现等座的情况。
正胡思乱想着,人群里伸出一只手,陈谴被徐诀扣住手腕扯了过去:“走。”
很熟悉的动作,陈谴记得之前有一次徐诀也是这样把他拽出麋鹿的,不过自打知道这是他的工作,徐诀就只在门外等候了,并且一次都没有迟到过。
二楼的角落,老板另外给他们支了个小桌,难怪人家生意兴旺,爆单的情况下上菜速度还那么快,刚才还只能在招牌上观望的菜品此时已热腾腾地躺在他们的箸尖下。
陈谴先给徐诀夹一块:“你给老板下什么药了?”
徐诀喝口水,笑道:“迷魂药啊,昨天不跟你说了么,脸不能白长。”
“人家老婆就搁收银台后坐着,瞅你脸做什么。”
“瞅我脸顺眼,”徐诀说,“我就跟他称兄道弟几句,说我带外地朋友特地来他家吃饭了,吃完了得赶车回去。”
陈谴道:“忙到脚不沾地还能听信你的鬼话,看来是真没瞅过比你顺眼的。”
不知是氛围太融洽,还是店内人声嘈杂使得勇气膨胀,亦或是热菜的袅袅蒸气给了模糊表情的借口,徐诀想给陈谴打个预防针:“那我好的差的你都听,家庭琐事你不嫌无趣,大小奖项你不觉炫耀,单词背得磕巴你一个个纠正,是不是也因为看我看得移不开眼?”
雾气后的笑脸看起来有点没心没肺,眼神却很真诚。
陈谴不忍欺骗,便承认:“算是吧。”
其实大概还有别的原因,不过他不太肯深入想了,怕自己摸错方向,毕竟他能把柴犬摸成自己的名字。
饭店二楼闹哄哄走了一桌人,他们在小角落里无人催促,徐诀明面上跟老板说外地朋友吃完饭要赶车,实际跟陈谴对桌而坐一点都不想走。
特别是在陈谴变相承认喜欢看他的脸后,徐诀的倾诉欲在这方小天地中无法压抑:“这种节日,我弟肯定缠着我妈带他出来吃好吃的。”
一说起这话题,徐诀在陈谴眼里就变成了那种得不到宠的狗崽子,陈谴夹菜速度慢下来:“你呢,不缠着?”
“我多大了还缠着,”徐诀嗤笑了声,“我基本跟我弟对着干,他要到外面吃,我就在家呆着,起初以为我妈会给我打包吃的,经历过一次幻想破灭,后来我就在家叫外卖了。”
那桌空掉的卡座有服务生收拾了,动作很利落,估计又有人排到号了。
陈谴还未想到措辞哄慰,徐诀突然“操”了一声。
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扭头朝楼梯口看,徐诀抓住他的手:“别看,跟我换位置,快。”
“谁啊?”陈谴起身,徐诀已经风驰电挚旋过来在他焐热的位置坐下,脸几乎埋进餐盘里:“我妈。”
第33章 不许这样
陈谴没见过这样的。
他每隔几个月去四监探望一次陈青蓉,每次见都会期待,每次离开都会不舍,而在陈青蓉入狱前,母子之间虽谈不上无话不说,但起码一顿饭下来也能闲扯上三两话题。
尽管见识过徐诀之前跟他妈打电话时近乎剑拔弩张的程度,陈谴还是对对方此时避之不及的举动感到意外。
他不说话,半抬起眼帘有意无意地将那桌人审视一番,不算宽敞的卡座,一个男人背对他们只露出后脑双肩,看不到脸,但从笔挺坐姿瞧得出是体面人。
桌子另一端,面容秀丽的女人挽了发髻,下半张脸跟徐诀很像,可单看上半张脸,微高的颧骨和细长的眼型乍看远不如徐诀那般易相处。
女人正哄着个七八岁的小孩,应该就是徐诀口中那讨人厌的弟弟,丁学舟嗓门儿很大,横举着一块平板模拟游戏里自带的高分贝音效,对他妈的言语充耳不闻。
服务生端着餐牌上来了,态度良好地询问需要点什么,丁学舟平板一扣,大声道:“妈妈,我要吃汉堡!”
离得不远,他们的对话这边小角落都听得分明,符娢柔声道:“这里没汉堡,我们吃飞饼。”
丁学舟不依:“我就要吃!”
他爸叩叩桌面示意他安静:“将菜叶肉饼往俩飞饼中间一夹就是汉堡,你安静点。”
嘭一声,丁学舟整个后背砸向椅背:“我现在就要吃汉堡!”
“行了行了,妈妈现在就去给你买,你别闹。”符娢拎着包起身,“老丁,你看着他。”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