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纪沧海夜里时常会被噩梦惊醒,精神状态差,无法完全控制信息素,所以他住过的房间有淡淡的睡莲幽香。
容湛打开窗户通风,又喷了些除味剂,然后将床单被套拆开,折叠整理。
收拾完客房,容湛开始整理自己的卧室。
他走到床边,捏起被子的两角一抖,从被子里甩出一件棒球外套。
外套正是纪苍穹之前给容湛御寒的那件,这几天容湛一直抱着它睡觉。
见外套不小心被自己甩到了地上,容湛连忙上前,心疼地捡起。
他抖了抖外套上不存在的灰,心想:果然应该赶紧洗干净还给纪苍穹吗?
可容湛舍不得。
他抱紧外套,想起那日万籁俱寂时,他被纪苍穹抱在怀里柔声宽慰,明明是夜深风凉的天,纪苍穹的怀抱轻易地挡下所有瑟瑟寒冷,让他暖意融融,安心无比。
“苍穹哥,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容湛自言自语地对着外套喃喃。
忽然,容湛的手机响起铃声。
他拿起一看,似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
电话是纪蜚打来的。
容湛强忍惊恐,接起电话,怯懦地问:“纪董,您找我?”
纪蜚:“小湛啊,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容湛:“纪董,我,我有点不舒服了,请了半天假。”
“这样啊,你明早过来的时候直接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些事务要跟你对接。”
“好,好的。”
挂断电话,容湛眼里有泪在打转,他嫌恶只知道哭的自己,发狠地用手背揉搓眼睛两下,抱着纪苍穹的外套躲上床,拉起被子盖住全身并蜷缩成一团。
他开始七思八想:纪沧海说自己能摆脱纪蜚,可具体是什么时候呢?
早知道刚刚纪沧海离开的时候就仔细问问他了。
马上就入夜了,也不知道纪沧海能去哪落脚。
啊对了。
容湛突然想起什么。
他记得之前纪沧海还在国外子公司时,曾委托自己找中介买了一套二手房。
因为身在国外,所以纪沧海耗尽心思花费了大价钱,才瞒着纪蜚把房子买下。
不过纪沧海买下那套房子后就再未提过,就连容湛也只是有模糊的印象,并不确定纪沧海如今名下是否还有这套房子。
容湛想到这件事时,纪沧海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一栋繁华的商场门口。
纪沧海付过钱走下出租车,拉起身上连帽衫的帽子,快步走到商场负一楼,找到三排密码储藏柜,这些储藏柜本是给逛商场的游客放包用的,看起来随意,但纪沧海之前考察过这里的安保,知道这里安全系数很高。
他走到一个储存柜前,按下密码,交了三个月未取物品的延期保管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盒。
纪沧海将铁盒拿到无人的地方打开,里面是一本房产证和一把钥匙。
见东西完好无损,纪沧海松了口气。
他没有逗留,将东西放进背包里,走出商场,站在路边打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是位大爷,热情洋溢:“小伙子去哪?不是我跟你吹,这座城市没有我不认识的地方!你说个地名就成!”
纪沧海:“去……”
话说了一个字,纪沧海沉默了。
他转头看向车窗外。
偌大城市,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可偏偏哪处都容不下他。
“小伙子,去哪啊?”司机大爷又问了一遍,“你是准备回家,还是找朋友啊?”
回家?
他没有家。
找朋友?
纪沧海眸光扑朔,他说:“去……好再来餐馆。”
他知道凌云帆不想和自己见面,但他有东西想交给凌云帆。
“行!”大爷当即发动车子,一踩油门,“南溪巷的好再来餐馆对吧?那家味道确实不错,这个时间点去估计人满为患咯!”
大爷说的不错,纪沧海来到好再来餐馆时,见里头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热闹的场景与独身的纪沧海格格不入。
纪沧海没有走进餐馆,而是在外头不远处的路灯旁呆站着,等一个他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身影。
他就这样在寒风里站了三个小时,单薄的连帽衫不能御寒,他的身体渐冷。
-
夜里十一点半,好再来餐馆的客人才完全散去,餐馆准备打烊。
就在纪沧海失落无比准备离开时,一个人走出了餐馆。
那人拎着的两大袋垃圾,走进餐馆侧边小巷子里,将垃圾丢进墨绿色垃圾桶中,然后他走回餐馆前,站在门口伸了个腰,吐着气轻揉脖子,看着劳累了许久的模样。
他因揉脖子仰起头,一眼望见星辰寥寥,不知想到什么,发起了呆。
纪沧海紧紧地盯着他看,恨不得立刻冲过去,不顾一切地将人抱在怀里,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做,得找更加合适的时机。
冲动和理智在纪沧海身体里对抗,最终他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一名俏皮可爱的小姑娘蹦出餐馆,高喊:“帆哥!”
纪沧海脚步一滞,僵在原地。
而那边,凌云帆转过头,见郑思清朝自己走来:“嗯?怎么了?”
“给!”郑思清手里拿着两根糖水老冰棍,她其中一根递给凌云帆,“今晚辛苦咯。”
“谢谢。”凌云帆接过冰棍,笑容明朗,伸手揉乱郑思清的头发。
“诶呀。”郑思清连忙拍掉他的手,“你刚才不是拎了垃圾吗?”
凌云帆:“啊对,拎了,手还黏黏的呢。”
“啊?!”郑思清惨嚎,愤愤一拳捶在凌云帆的背上,“那你摸我的头!?”
凌云帆被打了却朗笑出声:“哈哈哈,骗你的,丢的是塑料制品,我手很干净。”
郑思清气愤:“冰棒还我!不给你吃了!我去拿给厨哥吃!”
“那不行。”凌云帆弯着眼眸,仗着身高优势,高举着手里的冰棍,郑思清拼尽全力几下蹦跳,都没抢到冰棍。
两人亲昵的举动悉数落进身藏在黑暗中的纪沧海眼里。
似有一把尖利钢刀,缓缓刺进纪沧海心脏,然后从胸膛处一寸寸割开他身躯,剔出他的骨,放干他的血。
他看着凌云帆,两人明明只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可如今的凌云帆对于他,是那样遥不可及。
这个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告诉纪沧海,身旁没有他的凌云帆,喜乐安康、大步向前。
等纪沧海回过神来,凌云帆已经和好再来餐馆的人说了再见,叼着冰棍骑上自行车,往纪沧海所在的反方向离去。
纪沧海没能把想给凌云帆的东西交给他。
纪沧海只能明晚再来找凌云帆。
浑身冰凉的他离开了餐馆,在附近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
纪沧海拉上窗帘,让这个充满潮湿霉味的房间即使在白日也昏暗无光,然后躺在单人床上浑浑噩噩度过了一日。
这期间,他做了数次噩梦。
好在纪沧海已经习惯了。
最终,纪沧海梦见小时候阴郁瘦弱的自己坐在床头,拉着他的手,轻声对他说:“你和以前一样,留不住任何东西,你留不住他,留不住爱和喜欢,更留不住陪伴和相守,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问:“不是可以期待奇迹发生吗?”
小时候的他肯定地说:“奇迹不会再发生了。”
纪沧海醒了过来,他坐起身,感觉自己精神涣散,胸膛似被剜下一块肉般疼。
他起身,用凉水扑脸,稍稍清醒后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退掉房间,往好再来餐馆的方向走去。
才刚刚九点,行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放眼望去霓虹灯光交织,小道路边夜宵店烟火气十足,而踽踽独行的纪沧海像从一张黑白静默的照片上抠下的人,被强行贴在了热闹的街道上。
纪沧海沉默地走着,在距离好再来餐馆还有五百米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人。
郑思清打着电话从他对面走来,她和电话那头的朋友说说笑笑,然后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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