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一心一意的磋磨着自己,只希望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真的有能力为他披荆斩棘。
后来他的确做到了,但他跟雷邵之间的那条‘天堑’却越拉越大,最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或许今天之后会更糟糕也说不一定。
穆子星在院子里碰到了雷邵,对方不常抽烟,但现在指间夹着一根。
“先生……”穆子星在他旁边站定,垂着头,不敢看他。
雷邵撇了他一眼,用手机对刑讯室那边的人说,“把季浩东的照片给董博裕看,让他认认脸。”
过了几秒,手机里传来董博裕激动的吼声,“是他,就是这个人给我的货!”
雷邵把视频关掉,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穆子星,“给我一个解释。”
穆子星站在原地没吭声,好半晌,才嗓音干涩地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当时是我亲手开的枪,我……”
“所以你打偏了?”雷邵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穆子星的下巴,垂眼看着他,似乎想从他慌乱的表情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故意的?”
穆子星的冷汗刷地从全身的毛孔里冒了出来,他面色大变,急声解释道,“没有,我没打偏,但他可能当时衣服里面穿了防弹衣,而我枪里只剩下一颗子弹,没能再补一枪,所以季浩东侥幸活了下来。”
不知道雷邵对这个说法信没信,穆子星被迫对着他的眼睛,说完整颗心都在七上八下的砰砰跳着。
雷邵却好久都没有反应,就在穆子星感觉自己都快顶不住了的时候,雷邵才开口道,“派出去的其他人都死了,只有你活着回来了,为什么?”
穆子星张着嘴,没发出声音。
雷邵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穆子星这会没穿板正的西装,为了方便收拾董博裕,他把外套脱了,衬衫的袖子挽到了小臂上,扣子也解开了几颗。
此刻雷邵指间的香烟已经自燃了许久,有好长一段带着火星的烟灰落下来,掉进了穆子星的衬衫领口。
穆子星身体微颤,但雷邵没动,他就只能受着。
五年前,颜逸死后没多久,在缅甸边境,穆子星带人展开过一次对季浩东的围剿,当时战况惨烈,他们几乎全军覆没,只有穆子星一个击倒了季浩东,最后逃出了生天。
如果季浩东死了,那凯旋而来的穆子星是功臣。
而穆子星当时回来后,报的消息就是季浩东已死。
可对方现在活着,穆子星又跟季浩东有一层亲生父子关系,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先生,我跟您一样,都想要季浩东的命……”
穆子星刚开口,雷邵就打断了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地说,“别撒谎,说实话。”
穆子星声音哽住,闪躲开目光,不敢与雷邵对视,当雷邵那双瞳色微浅的眸子盯着他时,好像他心里所藏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了。
“还是你想回刑室,在那里跟我交代?”雷邵说。
穆子星嘴唇颤了颤,依然没有说话。
雷邵放开他,往前走了几步,把手里的烟蒂扔进垃圾桶里,而后略偏过头来看着穆子星,“走吧。”
“……先生。”穆子星声音里露出了一丝怯意,他知道刑室里有什么,那些手段他常常用在别人的身上,但没人愿意自己去尝试,尤其他还亲身体会过受罚的滋味。
只是雷邵并没有要罢休或放过他的意思,见穆子星还是不吐实话,他直接迈步朝负一层走了。
穆子星只好跟上他。
到地下室门口的时候,雷邵说,“什么时候想说了,就让他们什么时候停手。”
穆子星咬着唇,没吭声,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了进去。
看着他的背影,雷邵眸色微暗,顿了几秒,转身离开了那里。
从院子到地下室的这一段路很长,他给了穆子星充足的时间考虑和坦白,但对方一直死守着没松口,那么在穆子星的心里,说出事情的真相所要承担的后果可能比受罚本身更为严重。
第十二章 我对你没有期待
逼问的方式有很多,但其目的无非都是让人在受不了折磨,放弃抵抗后,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雷邵让人对穆子星注射了一种药,那药是禁品,据说以前国外的特工部门专门用它来进行刑讯逼供。
它会让人体的每一条神经末梢都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注射剂量越大,越是痛不欲生。
而穆子星已经熬过了两针,却依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先生,星哥怕是要撑不住了,还......还要继续注射吗?”
再加量,有可能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甚至是死亡,手下不敢贸然动手,只能转头去请教来了许久,正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的雷邵。
穆子星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辨别不出雷邵是来了现场还是在屏幕里,只是在听到“注射”两个字眼时,身体本能地因为恐惧而颤抖不已。
最开始雷邵没出声,他看着被锁在椅子里,疼的缩成一团却依然死撑着的穆子星,过了数秒才摆摆手,然后走过去接过那人手里的针剂,说,“都出去。”
很快,诺大的地下室内只剩下雷邵跟穆子星两个人。
“还不想说?”
穆子星脸埋在臂弯里,听到雷邵的问话,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很低的呜咽,却没有抬头。
雷邵没有猜错。
比起受罚,穆子星确实更怕说出事情的真相。
与季浩东的那场对战中,他们伤亡惨重,最后只剩下了穆子星一个人,但对面也只剩季浩东一个。
唯一的区别是,穆子星这边没有救援,而季浩东的救援已经快要赶到了。
穆子星记得他追着季浩东在跑,在大概距离五十米的地方开了枪,射中了对方的后心,季浩东靠着冲力,往前扑了几步,躲在了一个掩体后面。
那时的穆子星枪里并没有向对雷邵说的那样只剩下一颗子弹,其实还剩两发,只要绕过掩体再补一枪,季浩东必死无疑,但对方的救援到了,如果上去补枪,穆子星自己也会被那些人打成筛子。
在那一刻,穆子星选择了后撤。
他逃离了现场,却始终不敢回去,如果让‘家里’知道牺牲掉了那么多的兄弟,自己却放跑了敌人,包括雷邵在内的所有人可能都不会放过他。
好在,在逗留了几天后,穆子星打听到,季浩东好像因为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了。
这个消息并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但当时的穆子星只能冒险当它是真的,只有这样他才能给‘家里’一个交代,而且他需要完成这个任务作为投名状才能真正被允许站到雷邵身边。
所以穆子星赌了一把,等回去后他硬着头皮谎报说季浩东已死在了他的枪下。
恰好道上也有些季浩东遇袭身亡的风声在传,所有人就都信了。
而那之后穆子星提心吊胆的等了一段时间,外面确实没有任何季浩东活动的消息,他便以为对方真的死了,心里的不安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消失。
只是没想到,时隔五年,季浩东这个名字又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如今,他哪敢把所有弟兄付出生命后,自己却临阵脱逃的真相告诉雷邵。
雷邵等了一会,然后把针剂放在桌子上,伸手拉过穆子星的左手,看着他露出来的通红眼睛说,“你知道我不会让你死,所以这一针不会打给你,但能让人开口的方法有很多,所以你确定还要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雷邵说着指尖从穆子星的小拇指处抚过,又捏上旁边的无名指,声音平静地问,“是不是这根也不想要了?”
穆子星手瑟缩了一下,紧接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从眼眶滚落,这些年除了第一次跟雷邵上床,他忍不住叫了对方的名字又忍不住哭了,接着被一脚踢开了之外,他从来没有在雷邵面前哭过。
可无论如何心里到底是委屈的,每一回受罚,等伤好后,几乎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只有那根断指,时时刻刻的在告诉他深爱之人曾经带给他的深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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