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时的目光闪了下:“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这通视频,你没有看见那个少年的你,这段记忆也不会出现?”
“对。不然我实在是无法解释,为什么对林壑予这个人,以及那件大案我会一点都不记得。”喻樰用水笔的后端戳戳额头,“我从小到大的好成绩,并不是学习有多刻苦,而是记忆力超群,现在初中里的很多必背课文我都记得很清楚。”
这一点易时深有感触,他的头脑也在记忆力方面很灵光,难以理解的是遇到林壑予,海马体就像是病变了,关于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如果只是自己一个有这种情况,或许可以当成偶然,但若是连喻樰也有这种现象,那就说明有问题的是林壑予,还有他那里的镜像世界。
有少年喻樰这个时间标签在,易时暂时可以确认自己世界的时间线是在林壑予之后。他那里的2月份,也许是二十年前的2月份;那座幸运四叶草大楼,是多年前在海靖曾经存在过,后来才被规划成写字楼才对。
“你觉得档案室里可能找到吗?”易时问。
“这个我也说不准。之前在内部资料里并没有找到他的任何信息,案件我也想不起来,连什么类型都不知道,咱们现在没这个时间去筛选。”喻樰笑了笑,“不过有种方法是最直截了当,获取到的信息也最全面。”
两人四目相对,易时从他的眼神里渐渐读懂一些东西:“……直接问他?”
喻樰拍拍易时的肩,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时省力,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他的弦外之音。
人都有好奇心,易时也不例外。正因为感情淡漠,身边出现这么个隔着一个世界充满谜团的男人,更是让他燃起解谜之魂,想要了解林壑予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也越来越想回忆起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喻樰不愧是队长,心理素质绝佳,一杯茶没喝几口便接受了这么匪夷所思的故事,还能坐下来和他出谋划策。也许是大学里选修过物理的缘故,平时看的科幻片也不少,无聊时幻想过时空穿越、高纬度空间,就是没料到真正的科幻就在身边——事实证明,科学的尽头果真是神学,平行世界就是如此魔幻,只适合存在于“世界未解之谜”这类书籍里。
有如此强力的佐证,易时对暗号的那番破解也都能说得通了。喻樰起身,去外面给原康打个电话,不过五分钟便回来了:“原队已经派人去联系嘉德写字楼的负责人,马上开始排查大楼里有没有高危物品。”
“动作不能太大。”易时提醒。
“这肯定的,咱们还要引蛇出洞的。我已经叮嘱过了,原队心里有数。”喻樰继续说,“我说这次行动以咱们南宜为主,让他抽几个人来就行,所以明天来的应该是刑侦一队的熟面孔和拆弹部队的人。”
易时点点头,人不在多,贵在精悍。一大队人浩浩荡荡过去,哪怕想要埋伏都容易露出马脚,到时候庞刀子他们看见了,改变计划怎么办?
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救人质,这个有拆弹部队的人在现场问题不大,他们只需要集中注意力,尽力抓住同行的悍匪,哪怕不是庞刀子,他的手下人也能吐出点东西来。
既然行动定下来,喻樰也有心情吃零食了,又拆开一块小饼干,还递给易时一块。易时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你和原康,怎么说的?”
“没什么,我直接说,我的人已经破解出暗号了,1号上午7点半在嘉德写字楼。”
易时懵了懵,似乎不敢相信会这么简单:“什么都没问?”
“他需要问什么?刘晨毅的脸伸过来,他巴不得能有人帮他打。”喻樰笑了笑,“况且我也说了,咱们是主要的行动方,相当于把责任都包揽过来,出问题的话他也不用背锅,哪怕咱们白跑一趟,上头怪罪下来有南宜顶在前头,这种好事他凭什么不答应?”
“……”易时垂下眼眸,“你早就知道。”
睿智如喻樰,从上午收到刘晨毅带队去植物园的消息,就能料到不论和原康说什么,他都会一口答应。暗号怎么破解的不重要,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约制刘晨毅让他安分的机会,因此喻樰在这时候拋来橄榄枝,无异于雪中送炭。
早知如此,喻樰却还是逼着他暴露林壑予的存在,他是真的好奇还是别有目的?
一时间,易时心里五味杂陈。他对喻樰越发猜不透,这人心深似潭,他根本探不到底。
“别露出这种表情,这也算是一种领导的艺术,”喻樰淡淡一笑,“以后你只要记住,办法多得是,也简单得很,前提是你必须说服我,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才行。”
———
大约八点半,易时洗过澡,丁驹撸串回来了。他推开门便看见易时站在空调风口下面,低着头吹头发,露出一段白净细长的脖子,像通透圆润的勾玉。
丁驹轻手轻脚关上门,尽量不发出声音,怕打搅到易时。不为别的,他本能的对易时有些敬畏,一方面是他狠,一方面是他冷,还有一方面是他精。
这个“精”和精明搭不上边,而是真正的智慧浓缩成精粹的那个“精”。晚上他们在烤串店里,讨论最多的就是关于易时和他破解的那个暗号,细细咀嚼之下不明觉厉。接着喻樰在群里布置明天的任务,他们瞬间明白,易时已经把他们最难搞定的队长都忽悠上线,他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别说,易时看着不声不响,他是真能耐,”李长生递给丁驹一串烤鱿鱼,“狼犬,你和人家一个屋,有没有多取取经?”
提起来丁驹就感到局促不安。原来每次去外地出差,易时都是自掏腰包单独开个单间,这次恰好没单间了,喻樰安排他俩住一间。丁驹等着他拒绝,毕竟易时在队里一直都是“特殊待遇”,倒不是金贵矫情,而是他睡眠质量太差,稍稍一点动静就会惊醒,一旦被惊醒,再睡下去怎么也睡不沉,到点起来时脸白得像死人。
没想到易时什么意见都没有,领了房卡就住进去,丁驹张了张嘴,不得不跟进去,从这一天起,惴惴不安的噩梦就开始了。
易时这人本就安静,不像别的队友叽叽喳喳的,凑在一起没事做还能杀一盘农药。他安静到极致,但存在感又极强,你想忽略他,做不到;想和他说话,更做不到。按道理说自己做自己的事互不干涉是一种极好的状态,可丁驹总是会留意易时,注意他在做什么,自己想做的事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偶尔易时也会和他说话,都是和队里和案件相关的内容,其他的沟通几乎为0。几天过去,丁驹总结了一下,他会这么战战兢兢,是因为和易时住在一个屋,像是和大领导同处一室,怕得罪他没好果子吃。
“别说取经了,我怕我上西天。”丁驹惆怅长叹。
邵时卿扑哧笑出声,勒着丁驹的脖子:“老哥哥说句实话,易时看着冷,其实是个好人。他只是不擅于主动沟通罢了,你要是愿意去问他感兴趣的东西,他肯定会很认真地给你分析解答。”
“感兴趣?”丁驹好奇,“他还有感兴趣的东西?”
“有啊,查案不就是么。”
丁驹捂住脑袋,像是上了紧箍咒:“那是工作!”
此刻盯着易时,丁驹忽然很想知道关于谜底的推论到底怎么得出的,内心好奇得像猫抓。不过直截了当地询问,太过唐突了,他无意间瞄到易时身上穿着一件白T恤,这几天都没见过,便问:“刚买的?”
易时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桌上的小背包。
丁驹尴尬,怎么就忘了呢,易时回了一趟家,拿点换洗衣服还不是正常事。这下好了,如此弱智的方式打开局面,估计易时在心里鄙视得不行。
“你很怕我?”易时回头,淡淡看着丁驹。
他的头发还没擦干,短发有些凌乱,眉眼被水汽熏软不少,又穿着款式简单随意的T恤,打破了平时的冷峻形象。丁驹挠挠后勺脑,舌头有些打结:“没、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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