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也是洗澡睡觉,姐你跟着会无聊的,”沈令说:“留下来和大家一起玩吧。”
秦臻面露犹豫,但见沈令确实不愿意她跟着,只好作罢。
“那好吧,”她说:“但你万一有不舒服,一定要跟姐姐说知道吗?不许自己忍着。”
沈令晃神了一瞬。
他恍然想起,进山前贺闻帆也对他说过这句话。
“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联系我。”
他说这话时,眉心微微蹙着,有树叶的阴影落在他眉梢。
当时沈令看不懂他的神情,现在听到秦臻这样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疼惜与关爱,忽然就感受到了很微妙的异样。
只是这种异样没能等沈令仔细抓住,就烟消云散。
新一批缆车到了,沈令思绪被打乱,背起书包坐了上去,冲秦臻挥手:“我走了小臻姐。”
秦臻原地目送:“好,注意安全哟!”
贺闻帆一行人找了个有石凳的地方落脚休息。
大抵是老张对那小盒正宗狮峰山出产的龙井兴趣浓厚,他们脚步不自觉快了些。
现在再往回看,已经找不到后面那队的影子了。
少了身后的笑声,山林里骤然寂静不少,贺闻帆心绪也跟着静了下来,兴致不高。
喝了些水吃了点饼干,渐渐的后方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脚步和纷杂的话语。
贺闻帆起身往下看,声先入耳,人却还未见。
老张擦擦手,收拾好包:“行了,咱们继续吧。”
贺闻帆回到原处坐下,喝了口水,“我再坐会儿,张叔你先走吧。”
老张诧异地挑了挑眉,打趣道:“小贺今儿是怎么了?一直话就少,你给叔叔放水也不能放得这么明显吧?”
贺闻帆笑着摇头:“真不是,我再稍微等一会儿。”
老张乐呵呵地笑起来:“也行吧,那我也再坐会儿……小李你刚那饼干还有吗,啥牌子还挺好吃……”
贺闻帆坐在山崖边视线最好的位置,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山下。
终于那些笑声渐渐清晰,人影在树影重重中依稀可见。
暂时还没看到沈令。
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在贺闻帆手里来回翻倒,隐隐焦躁昭示着主人的焦躁。
他仔细注视着树丛间每一道人影,直到他们全部没入下一个弯道,被厚重的树叶完全覆盖。
沈令呢?
贺闻帆的心脏缓缓下沉。
他确信没有看见沈令。
秦臻挽着宋雅的胳膊,刚讲完一个笑话,笑地她直不起身,兜里手机忽然响了一下,她拿出来看。
[贺先生:沈令没和你们一起?]
秦臻吓得手都抖了一下。
立刻抬头张望起来,差点怀疑山里有监控,不然贺先生是怎么这么快知道的?
她没敢犹豫太久,抓紧回复:
[是的,他在上一个站点坐缆车去酒店了,说是有点累……贺先生找小令有什么事吗?]
老张还在和小李分饼干吃,一旁的贺闻帆忽然蹭地站起来。
他脸色有些沉,拿起水瓶将包挎在肩上抬腿就走,经过老张时,还弯腰附在他耳边说:“不好意思张叔,我有事先走了。”
没等老张反应过来,贺闻帆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荫里。
“诶,小贺,小贺!”老张还以为贺闻帆是要抢自己的龙井,气得跺脚。
“这小子!”
沈令回到酒店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想歇一会儿。
闭上眼还没几分钟,外面忽然响起开门声,紧接着是一连串脚步。
他和秦臻住一间套房,可这几声脚步沉稳有力,显然不是秦臻的,相反,多半是个成年男性。
还是比他强壮很多的那种。
大白天大家都在山里,谁会突然过来,甚至掌握了他房间的门卡。
沈令有些紧张,轻手轻脚地下床,为了不弄出声响连鞋都没穿。
路过电视柜时,还顺手薅走了装饰用的烛台,紧紧攥在手里。
他趴在门边,深呼吸两下后,悄悄打开一条缝。
然后他愣住了。
下一秒,房门被彻底推开。
沈令和客厅里刚放下包的贺闻帆瞬间视线交汇。
“贺、贺先生?”
第21章
贺闻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令一脸茫然。
正常人需要一整天时间爬的山,他半天就走完了?
用飞的吗?
他又看看贺闻帆四周,贺闻帆两手空空,身边也没有给第一名当奖励的那小盒龙井。
那大概是直接坐缆车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呢……
沈令更加迷茫。
贺闻帆和沈令对视须臾,抬步上前。
沈令脸色确实不如来时好了,唇色寡淡,眉眼憔悴。靠在门边缩着脑袋,瘦弱得像一只手就能拎起来,还光着脚不穿鞋。
贺闻帆不明白,短短半天,沈令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他点了点眼前的烛台。
这玩意儿被沈令握在手里攥得很紧。
“拿这个做什么?”
沈令这才回神,慌忙放回原处:“没、没有……”
贺闻帆往玄关走了,沈令跟在他后面:“我还以为……没、没什么,贺先生你怎么在这?”
贺闻帆转身,手里多了一双拖鞋,沈令话音一顿。
“穿上吧。”
沈令还在状况外,愣了几秒穿上拖鞋,坐到沙发上看贺闻帆收拾东西。
他总觉得贺闻帆情绪不太对,像是不高兴,又像是在忍着什么,让人有点害怕。
所以即便满心疑问,沈令也不太敢继续开口问,坐在沙发上眼巴巴看着贺闻帆。
“我找秦臻换了房间,原本那个住不惯。”贺闻帆说。
他原本的房间是沈令给定的,他以为贺闻帆不会喜欢和别人同住,专门选的单人客房,条件不错,但确实没有现在的套房宽敞。
沈令有点愧疚,“对不起啊,我应该先征求你的意见再定房的……那你住这儿,我马上搬——”
“不用,”贺闻帆打断:“两个房间,一人一间不影响。”
他余光扫到客厅里的景象,沈令的背包和外套都放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杯已经凉透的水,四周散落着几只药瓶,看上去是还没精力收拾。
那几瓶药在贺闻帆看来极度刺眼。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沈令身前,压抑着心里莫名的躁意。
“我有没有说过,不舒服要告诉我?”
他声音比以往低沉很多,自上而下注视沈令时,周身的气息冷硬生涩不再温柔。
沈令在这样的压迫下感到害怕,他下意识退缩,“我没有不舒服……”
“那为什么吃药?”
“那个药是……”
贺闻帆清理沙发想在沈令身边坐下,提起沈令背包的瞬间就一惊。
“你包怎么这么重?”
“啊?”沈令注意力还在药上,被这么一问思绪就乱了:“哦包,我带了一个大保温壶,后面茶舍的相机也放我这里……”
“所以你背着这个走了一路?”
贺闻帆霎时气血都上涌。
这么重的包,沈令竟然背着走了一上午。
他原本以为包里就是毛毯颈枕那些轻巧的玩意儿,谁知道还藏着两大块铁。
心脏不好的人,不是连重物都不能提吗?
贺闻帆太阳穴突突跳。
怪不得沈令现在蔫成这副模样。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对贺闻帆的情绪有疑惑的话,那沈令现在就是真真切切感到他的怒意了。
这种怒意不同于寻常人生气时候的强烈和淋漓尽致,是压抑的,沉闷的,像有千斤重的石头悬在心底,将心脏沉沉往下拖拽,坠得人喘不过气,又因为惧怕而不敢声张。
沈令呆呆地仰头看着他,伸手想拿自己的包,却被贺闻帆挡开,背包带冰凉的面料从指尖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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