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玻璃(59)

　　难得萧烬学习，Mineo觉得新奇，没打扰，鸡贼地隔着门缝偷窥。

　　虽然跟萧烬朋友多年，但真没见过这人有半点儿学生样。

　　校服不系领带，朋克挂饰一堆，硬生生把板正的白衬衫穿得流里流气。

　　这会儿萧烬戴着副眼镜，单手拿着单词本，读得慢而标准。

　　陈眠面前架着张小桌，萧烬读一个，他记一个。

　　听完一遍，萧烬拿红笔帮人批改，眉头时蹙时舒，倒是难得的认真。

　　熟词生义的部分，萧烬会特意强调，告诉陈眠平常用得多也考得多。遇到生词，萧烬会造例句，把生词串起来，方便陈眠联想。

　　学霸的思维和普通人不一样，基础也不同，萧烬觉得简单的知识，陈眠得花时间理解消化。

　　长难句的语法讲得快了些，陈眠便跟不上了。

　　萧烬不是好老师，一个知识点重复几次就会不耐烦，说话也重。

　　陈眠压力大，对萧烬生出些敬畏，怕被骂，也只能不懂装懂，可他藏不住心思，被萧烬一眼看穿，于是被骂得更惨。

　　“对……对不起。”

　　陈眠紧张得直眨眼。

　　萧烬捏了捏山根，叹了口气：“你他妈到底学了什么？”

　　“……我很笨。”陈眠直接承认，有些委屈，“没有你们聪明，所以得花更多时间努力……才行。”

　　眉头撇着，眼神灰败，肩头低耸，两只手快把练习册揉皱。

　　萧烬抿抿嘴，意识到话说重了，软下声音安慰。

　　“我没说你笨，你已经比很多人优秀了，就是效率这方面，你自己得多注意些。”

　　Mineo惊讶。

　　好啊，他还是第一次听萧烬夸人“优秀”。

　　陈眠勉强笑了笑，却不见得多开心。

　　沈离初就算了，萧烬也比他厉害，他最拿得出手的学习能力，也要被那两人压一头。

　　他无比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和他们的壁垒。

　　不，说成壁垒还保守了。

　　陈眠觉得是鸿沟，鸿沟两端是天空与大地，他永远处于被俯视的地位。

　　陈眠叹了口长长的气，已经没什么心情，打算提前结束今天的学习。

　　“今天就到这吧，我想休息了。”

　　萧烬拿着单词本坚持：“陈眠，这是我第一次教人，也不熟练。”

　　陈眠点点头，“嗯”了一声。

　　萧烬明显不满意，固执地想要陈眠的“原谅”。

　　“我脾气不好，说话没轻没重，你别太当真。”

　　陈眠再次“嗯”了一声，没有表示。

　　他知道萧烬的意思，无非希望自己能“懂事”点，多担待，忍一忍就过去了。

　　萧烬见陈眠不痛不痒，亟待发作，想到自己答应陈眠的事，又忍住了。

　　收好单词本，脾气也跟着上来。

　　“那你就休息吧。”

　　说完，本子“啪”一声摔到陈眠面前。

　　陈眠缩了下肩，默默码整齐，叠在床头。

　　Mineo见气氛不对，赶紧推门，陈眠和萧烬同时转头。Mineo不给萧烬眼神，直接朝陈眠走去。

　　“眠眠！”

　　他放好果篮，看到床头的作业，夸赞道：“住院了还学习，好努力啊！”

　　陈眠见到Mineo十分惊喜，赶紧收拾好心情，微笑着回应Mineo。

　　Mineo搬来一张凳子，撕开果篮包装，拿出火龙果。

　　“萧烬，给我把刀。”

　　萧烬本来想走，烟都掏出来，见陈眠对Mineo笑，心里很不是滋味，洗好刀递给Mineo，坐在旁边不肯挪。

　　Mineo又叫萧烬把盘子拿去洗。

　　萧烬发现陈眠心情好，不愿跟Mineo那大爷似的态度计较，乖乖接过，屁股还没坐热，又得起身。

　　“Mineo你怎么来了。”

　　“我问萧烬才知道你住院，你是我朋友，我当然得来看看。”Mineo将火龙果切开一半，分成小块，接过萧烬洗得干净的盘子，熟练地码一圈，“萧烬还没告诉我你出了什么事，怎么还到住院的地步。”

　　本来都快忘了，Mineo提起，陈眠又不免想到那些天的糟心事，沈离初和萧烬把他当成奖品似的争着抢着，谁抢到便要炫耀挑衅一番，轮流做上标记。

　　发觉陈眠脸色不好，Mineo眉毛一紧，狐疑地看向萧烬。

　　萧烬咳两声，毫无廉耻地撒谎：“他发烧了，疲劳过度，医生建议他住几天院，补充点营养。”

　　Mineo半信半疑：“你跟人家谈恋爱，就这么照顾人家？”

　　陈眠知道Mineo误会了，打算解释，萧烬抢先：“我错了，行吧，以后不会了。”

　　认错态度十分敷衍，Mineo欲言又止，他一局外人，不好多管，眼神控诉了会儿萧烬，对上陈眠，又立马换脸，温柔得能捏出水。

　　“萧烬这人粗枝大叶，性格又恶劣，你受欺负了就来找我，我帮你出气。”

　　陈眠和萧烬各方面都不太对等，只是难得萧烬有心，陈眠也喜欢，Mineo只能多向着点陈眠，让他少受点伤害。

　　他对陈眠的印象还停留在音乐节那段，根本不知道这二人之间真正的关系。

　　Mineo的关心虽好，但对陈眠来说不痛不痒。

　　陈眠心里一刺一刺的疼，话又被萧烬抢了，只能闭上嘴点头。

　　萧烬心虚地看向窗外，转移话题。

　　“说完没，说完你可以滚了。”

　　Mineo瞪一眼萧烬。

　　“就算没说完，我就不能留下来？”

　　他拉陈眠的手，眉飞色舞：“不过我也正好有事，还有一个月到我生日了，我打算办个趴，你和萧烬一起来吧。”

　　陈眠恭喜：“生日快乐。”却对邀请保留了态度，“不过，可能我不太方便。”

　　沈离初那关过不了，他怎么会同意自己去生日趴。

　　萧烬哪管沈离初死活，对Mineo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到时候给个地址。”

　　他和陈眠没怎么出去玩，上次音乐节又闹得不太愉快，萧烬决定给陈眠一次全新的体验，带他多找点乐子，不然整天学习多没意思。

　　陈眠给萧烬递了好几个眼神，萧烬假装看不见。

　　不忍心打击Mineo的热情，他暧昧道：“那……那我考虑一下，我最近成绩下降，想专心学习。”

　　Mineo不好强求：“没事的，还有一个月时间，你随时可以反悔。”

　　说着，掏出手机，朝陈眠晃了晃。

　　“眠眠先帮我看衣服吧，我要在生日那天惊艳四方！”

　　陈眠接过手机，认真地帮Mineo挑选。

　　衣服样式琳琅满目，每一件都是上过秀场的高定，陈眠拿不定主意，没能选出来，病房门突然开了。

　　三人齐齐回头。

　　看清是谁，陈眠突然愣住，手机掉在腿上。

　　“离、离初……”

　　Mineo瞪着眼，不知道沈离初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他赶紧收好表情，准备问好。

　　沈离初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Mineo身上，眼中的锋芒却十分沉重。

　　Mineo噤声，背后起毛。

　　他也算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过一圈，上次让他怕的还是萧烬他哥萧池渊。

　　萧烬倒没什么感觉，认为沈离初又在装逼。

　　今天轮到他来照顾陈眠，沈离初闲着没事凑什么热闹。

　　他很不满，开口就赶人。

　　“有屁快放，没屁滚蛋。”

　　沈离初没有回答，上下打量Mineo，那居高临下的姿态，让Mineo有些冒火。

　　“谁允许你带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这？”

　　Mineo在晚宴上见过几次沈离初，沈离初却从未注意对方。

　　Mineo漂亮，保养得极好，体态柔软挺拔，一时难辩雌雄。

　　这样的人跟萧烬还能是什么关系。

　　沈离初眉头皱得更深。

　　他教养良好，但也分人。

　　他没打算把自己的好教养留给Mineo。

　　沈离初对萧烬极为不屑，声音平淡，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

　　“你也不嫌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