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叶嘉道,“悦姐,你感冒了?”
郝悦苦笑,“上年纪了,体质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年轻了。昨晚还好好的,睡一觉起来就不行了。”
“可别这么说,彭明明也感冒了。”唐秋风戴着口罩走过来,一脸怨念,“大半夜起来给他冲感冒灵,黑灯瞎火的,老感觉走廊里站着人,给我吓得做一宿噩梦。”
叶嘉接过唐秋风随手递来的口罩,道了声谢。
他戴好口罩,下节课还要继续录像。
山村中学的主课都是三节连课,今天上午教的是化学,因为没有实验室,也没有多媒体幕布,杨思楠在黑板上手动画出试管、量杯,用不同颜色的粉笔代表各种反应。
同学们很认真,伏案记笔记,一笔一划照抄下来板书,也用各种颜色的水笔,进行详细记录。
下课了。
孩子们吵吵闹闹,成群结队地蹲到走廊上,悄悄往操场上看。
操场上还停着物资运送车,三辆越野最为亮眼。
漆黑流畅的车身、优越的性能,阴云之下不动如山的沉稳气势。像一头蛰伏的野兽,无言的彰显着存在感。
物资没有派发完。
这会儿操场上很吵闹,村干部带头与华腾的人统计物资消耗与剩余。
沈知韫站在人群之中,他个头太高,气势也不一样,冷淡沉敛,一身西装革履,头发被冷风吹的微微凌乱,正在听梁特助说话,接过厚厚一沓文件,签了名字。
似有所觉。
他朝教室的方向看来。
叶嘉收回了视线。
上课铃声很快响起。
学生们第一时间回到班级坐好。
杨思楠在学生群体中威名极盛,生活上温柔耐心,学习上严格重视,拍录她的视频不需要任何干预手段。
尽管今天状态不好,杨思楠课上讲述的知识点仍然井井有条,叶嘉拍了几张教学工作照片,放下摄像头后,觉得喉咙微痒。
他镇定地喝了口热水,在彭明明以为他也要光荣中招后,叶嘉蹙着眉头,拉开领口拉链,雪白的皮肤沁着细汗和薄红,一看就体力旺盛,且身体强壮。
正值二十一二岁的小年轻,身体素质果然不是盖的。
彭明明被鼻炎和感冒弄得头晕眼花,每隔五分钟就要拉下口罩擤鼻涕,见状羡慕的眼都绿了,“想当年,我刚毕业的时候……”
唐秋风无情打断他,“也就两年前,别整的跟七老八十一样。”
“你懂什么,”彭明明控诉,“人一旦上了班就会染上班味,跟毒.品一样,一点点腐蚀掉身体和精神,我现在早就不是刚毕业那个我了!”
叶嘉笑着听他们逗趣,转而被郝悦叫到讲台前。
“来,给我和杨老师拍张合影。”郝悦招呼他道。
叶嘉:“好。”
-
操场之上,铅云笼罩。
吹过身侧的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和薄雾,太阳没出来,四周光线仍然昏暗,路灯投洒下明亮灯光,一箱箱物资收集好,由领头人送往其他灾区。
沈知韫和村长商定了部分合作条款。
清水村坐落于群峰之中,位置得天独厚,每年雨后冒头的菌子都新鲜美味,颇负盛名。这些年县城重点发展菌子养殖业,清水村西南角也有一处养殖基地,亩数不大不小,足够弥补村里春季季度的花销。
沈知韫并非来做慈善,他与思博悦来饭庄关系匪浅,是三位创始人之一。
他能为村里牵条线,春季新鲜采摘的菌子以市场价卖给思博悦来饭庄,解决村里销售难、中间商压价的尴尬局面。
至于村里人后续会不会扩大这条生产线,菌子品质能否达到思博悦来需要的标准,都看村里接下来的部署。
商定完大致协议,沈知韫便回了车。
梁特助随他上车,打开笔记本电脑,在安静的车内低声道:“沈总,悉尼的事情已经收尾完毕,沈墨先生不日将返回海市。这趟回海市后您要出席两次会议,事关董事会人选变更……”
车内暖气充盈。
熏得人昏昏欲睡。
安娜在副驾处理文件,手指轻敲键盘。
冷不丁的,两个人都听见一声轻咳,梁特助顿时闭嘴,抬头看去,沈知韫手持ipad,幽光倒映在他脸上,他侧脸线条英俊明晰,眉头微微皱着,鼻梁架着一副银边防蓝光眼镜。
黑色商务大衣穿在身上,衣摆下垂,布料在幽光下呈现出考究的暗色质感。
梁特助和安娜静静看着他戴上口罩。
即便戴上口罩,沈知韫眼睛仍然幽邃冷淡,嗓音略微有些哑,布置任务:“让沈墨尽快回来,不用来海市,回京城。”
梁特助了然,从他这番话里听出接下来华腾内部将发生的大清洗。
“是。”
安娜道:“沈总,需不需要给您弄点感冒药?”
沈知韫顿了顿,在安娜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合上平板,光线骤暗,男人的五官隐匿在阴影中,看不太清。
“嗯,”沈知韫道,“别让他看见。”
这个他指的是谁,在场三人心知肚明。
安娜下了车,撑伞去后面的越野车找药。这趟出来,药类也是支援灾区的必备物资,清水村受灾不严重,整合出来的感冒药、退烧药、消毒用品都送给了村里的卫生所。
村民们随时可以去卫生所取用。
救援队于下午陆陆续续出发,转道前往距离这里不远的其他县城,进行抢险救灾。
下午村子里来了很多人。
县里的领导过来视察情况,县城记者跟随,两方人碰面,友好的进行了交流。
郝悦素材拍的多,备份后免费给县城记者们一份,一时间关系更加融洽,连带着后续拍摄,对方都提供了不少帮助。
明早他们就该返回海市了。
在清水村的最后一顿饭,是在饭店吃的。
张校长做东,包了个小包厢,热热闹闹坐了一大桌子,有几个老师没来,感冒的严重,实在来不了,现在在卫生所输水。
饭过半巡,张校长起身感谢道:“这顿饭迟到了太久,本该是为各位接风洗尘的接风宴,现在反倒闹成了送行宴,对此,我深感歉意。”
“如果还能有机会能与各位见面,我一定会补足这次的缺失,好好招待大家。”张校长以茶代酒,郑重地喝了杯茶,朝在座的叶嘉等人鞠了躬。
他两鬓斑白,年过半百。
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做出如此的举动,让叶嘉等人全都心惊的站起身,连连阻止。
杨思楠在一旁笑,郝悦送给她一套护肤品,握着她的手,“有机会去海市找我,我带你玩一圈。”
“好啊,”杨思楠是个爽朗大方地性子,轻轻抱了抱她,“谢谢。”
一顿饭宾主尽欢,吃吃叙叙,时间便到了深夜。
十一点半。
村子里很安静,农家人晚上睡得早,天一黑就不再出门了,街上灯影寥落,小超市还开着门,老板却不知所踪。
吹着深夜冰凉的风,大家各自上了车。这趟来吃饭骑的是小三轮,小三轮后车厢挂着透明挡风帘,一路晃晃荡荡的行驶在路上,经过卫生所前面的路时,叶嘉打眼一看,看见小超市里出来一个人。
卫生所盖在村中心,门口的路是水泥路,很平整。
一辆越野车停在大榕树下,叶嘉脸颊还有些被空调暖风熏出来的红,眸光却很冷静,叫前头的唐秋风把他放下。
“你在这下?不回宿舍了?”郝悦皱眉问。
叶嘉找了个借口,“我去卫生所买点药。”
“你也感冒了?”郝悦讶然。
“还好,去量个温度看看。”
郝悦没再说什么,点点头:“那你去吧,注意安全。”
叶嘉下了车,寒风中,他身段修长、挺拔,冲锋衣包裹住脖颈下颌,一头乌发凌乱,背影落拓又分明。
郝悦挑了挑眉,从那辆越野车上收回视线。
彭明明还有点奇怪,“我屋里就有温度计和感冒灵,干嘛不让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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