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语真是比刀子还刺人。
许溪舟这辈子受过的伤都没有今天南城拍打在他身上的雨点那样痛。
直到走出公寓楼回到车上时,他的耳边还响着那些话。
真狠心啊温槿。
再也不回来。
——
而此时的宜县还是艳阳高照。
许溪舟的电话打过来时温槿还躺在床上补觉。温母想他好好睡一觉,就悄悄把他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所以等温槿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这一觉像是把他之前压抑又清空的情绪全都修补了一遍,他睡得格外安稳和踏实。尽管梦里面反反复复仍都是些关于许溪舟的画面。
从年少时喜欢他开始,温槿的梦好像就从未离开过许溪舟。
好的全是他,偶尔难过,也是梦到他不要他了,冷着脸轻蔑的把他丢开。
近些年这种梦梦的尤其多,大概这也间接造成了他和许溪舟离婚的导火线吧。
放过自己吧,也放过他。
温槿对自己说。
他醒来后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本是想看看时间,谁知道一打开页面显示就有十多个未接电话,定睛一看,居然全部来自许溪舟!
温槿吓了一跳,惊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刚才还说要忘记放下的人,现在居然给自己打了这么多电话?
这是什么效应?
还真是奇怪的心有灵犀啊。
他没有愚蠢到真的和许溪舟断了所有联系。毕竟尽管离婚了,尽管也没什么可以聊的了。但他们中间也还有许多东西横亘其中。
比如待温槿如亲生儿子般的许父许母,比如那只叫「歪歪」的猫。
更何况,许溪舟的安危于他来说也足以胜过很多东西了。
温槿生怕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出了问题,连忙回拨了回去。
本不指望着许溪舟那么早接,却没想到几乎是在他拨出去的瞬间那边就通了。
温槿有些心虚,听许溪舟那边沉默无言,有些不安,只好小声问道:“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见人回答。直到雨点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进话筒,温槿才不由自主问道:“南城下雨了?”
电话里仍然缄默无言,温槿以为是手机或者信号出了什么问题,正要挂断再打一遍,就听许溪舟沉声问他:“为什么离开南城?”
这句话乍一出来就打了温槿一个不知所措。他几次张了张唇,却都欲言又止。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和他说。
毕竟温槿之前和他解释过,而解释后的结果无外乎又是争吵。
温槿不想和他吵,虽然更多时候只有许溪舟单方面在那儿生气。毕竟温槿对他大多数时候是怎么也无法真正生起气来的。
许溪舟见他不回答,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你现在在哪?”
温槿一愣,下意识就回答了:“家。”
“哪个家?”
温槿默然片刻才低声道:“我现在只有一个家了。”
许溪舟哑口无言。
南城的雨这次来的迅猛,雨点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又一下拍打着窗户。车顶的流水滑过挡风玻璃处,模糊了这座城市的光影。
湿彻的衣服与头发早已干涸。许溪舟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驾驶座待了多久了,车厢里烟雾缭绕,烟盒里面也积攒了无数烟头了。而车子仍停在温槿学校附近没有动过。
雨声越来越大,路上已经逐渐没了行人,而他就在这样的倾盆大雨里静默无声。指间的烟已快燃到尽头,许溪舟神色晦暗的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愣神的间隙,电话那头的人又说话了:“哥……你是有什么事吗?如果没……”
“温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他平静的打断了他。
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徘徊在自己心头好久的疑问。
温槿那边倏然寂静,电话那头略微急促的呼吸也被淅沥的雨点埋没。
是不是不爱我了?所以逼我离婚。
是不是不爱我了?所以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没有反应。
是不是正因为不爱我了?我说离婚的时候你才淡然的像是早有预料。
就因为不爱我,于是可以说走就走。
“哥,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了,还纠结什么爱不爱?重要么?
我要是说还爱,你是不是就得说我不知好歹了。
可是他也没法欺骗自己说不爱啊。
于是唯有沉默,唯有转移话题。
许溪舟怔愣半晌,倏地垂下头笑出了声。
那是嘲讽而轻蔑的低笑,如同今日南城上空的云一样,挤压成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说的对,是我打扰了……”
“哥……”
“你跟在我身边是不开心的对不对?”许溪舟语气平静的可怕。
最近这几年你总是不开心。
以前你不开心时也不理我,所以这几年你也是不开心所以才连问候也懒得说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他说
温槿没说话,过了好久才低声道:“好。”
如此干脆利落。
甚至没有一句挽留。
刚才为什么要逃避那个问题呢?其实你就是不爱我了。
“阿槿,雨停了。”
如你所愿,到此为止。
……
在家里又住了两天后,温槿就跟母亲和陈寅道了别,离开了南城。
他要去的是一个离南城很远的城市,叫重海。那儿临海,听说一到冬天便大雪纷飞,夏秋季节的木槿花比南城还芬芳馥郁。
这也是曾经缕缕出现在许溪舟微博里的地方。
这里夏秋季的木槿花开得好,冬季的雪也很绵密,海浪声很大,夕阳很美。
很适合疗伤。
到达重海的头几天,温槿没有急着去找工作,而是去了一趟海边。
蜜月期时他和许溪舟去过很多地方,也一起相携看过大海,还在海边睡眼惺忪着看过日出日落。
而温槿在这里独自待了三天才发现,原来大海也能波涛汹涌到孤寂无边。
如今太阳落山了,也不会再从他们的那片大海升起。
这之后温槿通过以前学校的举荐,去到了一个贫瘠的地方做山区支教。
那个学校很烂很小,湿气比南城还重,温槿住的地方更是夏季漏雨冬季漏风。一到雷雨天,他的腰痛便也越发严重厉害。
但是山区里的那群孩子纯粹干净,心性单纯善良,温槿和他们在一起既轻松自在,也很开心。
纵使环境差了点儿,温槿的心态却比之前好了很多。毕竟在这里是真的什么都不用愁什么也不必想。
母亲和江信偶尔会打电话过来,就是小山村里信号差,温槿也不是每次都能接到。
过不久这里又来了一个年轻姑娘,叫鹿倾,才大学毕业一年,听说也是主动申请来这里支教的。
她说她也是从山区里出来的孩子,就想竭尽所能帮帮他们。温槿也是后来才知道,她是村长的女儿。
还有一个早温槿来半年的男人,叫吴隅。挺英俊的,比温槿小两岁,在温槿过来之前就在这里了。不过比较狗血的是,他本人是个富二代。
更狗血的是,他说他来这儿是为了躲他爸。他说他爸专职□□,小时候就喜欢控制他,还逼他结婚,就想来这里避避灾。
就很……小说的情节。
不过好在三人性格都好,到现在都是很好的朋友。
只是当他们问到温槿为什么要来这里时,温槿愣了半晌,才淡笑着回答道:“这里的木槿花开的很好。”
两人一头雾水,不过见温槿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温槿三十岁生日那天,吴隅和鹿倾为他准备了一个很大的蛋糕,温槿很开心,亲自给孩子们分了。孩子们大约很少吃到这样的食物,吃的满脸奶油,还是鹿倾一个一个给擦干净了才敢放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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