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从来没想过,像他这种自我感觉良好、我行我素惯了的人,居然也有担心一个人看不上他的一天。
*
段逐弦外公的居所坐落在市郊一片人工湖旁,那里青山绿水,风景极佳。
到地方后,保姆殷勤地把二人请进屋。
“老先生钓鱼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她说着,看向江杳,“这位就是江小公子吧?”
江杳点点头。
段逐弦介绍:“这是王姨。”
江杳问了声好。
王姨笑眯眯道:“我在这里做了十几年了。”
江杳问:“那您是看着段逐弦长大的?”
王姨道:“算是吧,我来的时候,逐弦才十岁出头,他经常过来看外公。”
江杳了然,难怪她看段逐弦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小孩一样。
进门的一路上,王姨视线在江杳和段逐弦之间来回逡巡,表情愈发慈爱起来。
江杳知道自己凭借一张脸,挺受阿姨辈女性欢迎的,但还是被她热切的目光盯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正要问王姨是不是有话要说,就听见她道:“江小公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
“百闻?”江杳从中提取到关键词,还听出王姨话里的感慨。
王姨正要开口,被段逐弦打断:“王姨你先去忙吧,我带江杳四处走走。”
王姨怔了一下,想到什么,抿了抿嘴,笑着离开了。
江杳问段逐弦:“王姨说的‘百闻’是什么意思?她以前就听过我?”
段逐弦道:“不知道,可能是她语文不好,乱用词语。”
江杳眯了眯眼,总觉得段逐弦敷衍他。
他还在琢磨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跟随段逐弦踏进客厅的瞬间,不期然被墙壁上的巨幅肖像画撞了满眼。
画上的欧洲女人眉目微垂,正阅读手上的画册,轮廓和段逐弦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外祖母,已经过世二十年了。”
耳边响起段逐弦的声音,江杳仰起头,望进那双海水般透彻的蓝眼睛,心脏不由得为之震颤。
画中人那种无法浮于描述的美,恐怕会令每一位过客失神片刻,就连眼角细腻的皱纹,也仿佛是为了证明岁月不败美人存在的,像木芙蓉花瓣上的褶皱,是构成美好的一部分。
段逐弦身上的欧洲血统正是来源于与她。
由此江杳突然想起,他好像从来没听说过段逐弦的母亲。
“你妈妈呢?”
坐在沙发上等段逐弦外公的时候,江杳还是问出了这句憋了许久的话。
见段逐弦表情略有凝滞,江杳赶忙摆摆手:“如果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当我放了个屁。”
段逐弦道:“她在澳洲养病。”
江杳心中一惊,连忙问:“什么病,很严重吗?”
段逐弦递了杯水给江杳,道:“肾方面的,慢性病,那边有专门针对这个病症的研究。”
江杳道:“那她知道你结婚了吗?”
“她知道。”段逐弦停顿片刻,“但她不方便回国参加婚礼,所以前段时间发来了视频,希望我们幸福美满,天长地久。”
江杳眉头一拧:“怎么不告诉我?”
段逐弦闻言,视线微动,和江杳错开。
在他看来,这八个字对于江杳不像祝福,更像是囚笼,要江杳和他这个死对头永远绑定在一起。
但他嘴上却说:“忘了。”
江杳翻了个大白眼,把茶杯往桌上“哐”地一搁,义正辞严道:“好歹是对我们两个人的祝福,你居然一个人独占,自私也要有个限度吧?”
段逐弦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想看?”
江杳:“废话。”
段逐弦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放到江杳面前。
开头是窗外的风景,然后画面一转,出现一个混血女人。
江杳不由得默默感慨,他可算是知道段逐弦这张蓝颜祸水的脸是从哪来的了,天仙外婆加上天仙妈,就算他爹基因再不好,也能抢救回来。
视频内容就如段逐弦所说,是对他们婚姻的祝福,还特意点了江杳的名字。
段母的声音温柔动听,尽管略显虚弱,但有种别样的感染力,让江杳能断定这是一个怎样有涵养、有魅力的女性,却因为段家的势力,无法陪伴段逐弦成长。
倘若有母亲在身边,段逐弦会不会因为受到影响,卸掉几分清高和伪装?
“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等你们婚礼那天,派人送到你们手上。”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小弦你知道吗?听说你要和小江结婚的时候,妈妈由衷地替你开心,不枉你这么多年……”
啪——
屏幕一黑,后面的话被段逐弦生生掐段。
江杳:?
他抬头看向段逐弦。
再然后,在段逐弦深不可测的眼底,他抓到了一丝罕见又可疑的慌乱。
第33章 “我们算是和好了?”
只是一瞬间的异样,等江杳反应过来,段逐弦的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如同风过湖面,难觅遗踪。
江杳眯了眯眼:“如果我没瞎也没聋,你妈妈的话应该还没说完。”
坐在对面的段逐弦把手机放回衣袋,道:“后面和前面大同小异,都是祝福,没必要重复看。”
“是吗?”
江杳缓缓站起身,走到段逐弦面前,忽然猛地弯下腰,双手撑在两侧的扶手上,把段逐弦困在了单人沙发里,锐利的眸子盯住他的眼睛:“段逐弦,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段逐弦略微往后仰了一下,道:“没有。”
江杳不信:“那你心虚什么?”
他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他丈母娘后面说了什么,还没来得及继续逼问,就被一道苍老但硬朗的声音打断——
“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江杳赶忙直起身,看向声音来源,一个身背渔具的老人正朝他们这边走来。
段逐弦整了整衣衫,站起身道:“外公。”
江杳略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拿起手边的礼盒,送到老爷子面前:“秦老,这是从罕见矿石里提取的颜料,我托人从非洲寻来的。”
老爷子闻言,连说了三个“好”,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正好缺颜料?”
江杳也跟着笑。
他知道秦老是在给他递台阶,毕竟作为著名画家,最不可能缺的就是颜料,但由此可见,这老爷子真如段逐弦所说,还算好相处。
秦老喊来王姨,把颜料收好,卸下渔具后,招呼段逐弦陪他下围棋。
江杳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战,数段逐弦不动声色地让了多少次棋。
看人下棋可以顺带观察他的内在,棋品即人品,段逐弦果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心机狗。
最后一子落定,段逐弦道:“外公,我输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半点没有赢棋的高兴,直接把段逐弦赶下棋桌,冲江杳招了下手:“换小江来。”
半小时后,江杳赢了,是险胜。
面前的棋盘上,黑白双方的胜负欲似要冲破棋子,险象环生,酣畅淋漓,堪称一次精彩的对局。
秦老表情严肃,盯着棋盘看了半天,视线又扫到江杳脸上:“我还以为,你会像逐弦那样让着我。”
“秦老棋艺高超,何须相让?”江杳耸耸肩,直言不讳,“再说了,光是思考怎么把对局进行下去,都够我脑细胞死一半了,哪来的精力琢磨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棋。”
秦老闻言,脸上的严肃瞬间褪去,哈哈大笑起来。
晚饭时间,秦老打算把中午钓的鱼处理掉,便指挥两个年轻人把烧烤架抬到居所附近的人工湖边。
接过王姨预处理好的一桶鱼,江杳主动请缨:“我来烤,你们去那边等开饭吧。”
他倒不是想靠这个在秦老面前表现什么,他是看出秦老应该有话要单独对段逐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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