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感到紧张或焦虑的时候,他就会找到夹层里的兔子捏两下,好像借这种轻柔的触感获得了平静。
但这件事该如何向陈诺解释呢?
严滨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爱好而感到过羞耻或尴尬,这一刻心情却很复杂。他并不确定陈诺是不是能接受。
可爱的兔子睡在黑色的书包里,奇怪吗?
一个高大的男生,喜欢织各式各样的东西,奇怪吗?
…………
喜欢你,奇怪吗?
最终,严滨说:“兔子怎么来的,等考完试告诉你。”
第9章 错觉红线(九)
自从说出这个承诺后,严滨就有些许的后悔,他怕陈诺知道真相后失望。
然而这当然是他想太多,因为他的同桌的注意力正完全放在另一件事情上。
已知条件一,严滨对自己很耐心,而且只给自己讲题;已知条件二,严滨在中毒以后对着自己十分亲密,还喊老婆;已知条件三,严滨目前单身,没有女朋友。
综上条件可得,严滨喜欢我。
陈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便高兴得夜不能寐,内心充满喜悦之情,过了会还爬起来看了两道数学题。
看得困了,又把草稿纸翻了个面,先写三个点代表解题过程的“因为”,然后写:严滨喊我老婆,医生说严滨把我错当成了他的女友。
第二行写,严滨没有女朋友。
最后行又是三个点,代表“所以”,写出论证结果:严滨的老婆,就是陈诺本人。
真有人会特立独行喜欢笨蛋吗?陈诺看着自己严谨的论证过程,虽然将信将疑,但又想到生物课学过的一个词汇,物种多样性。
理科之神似乎短暂地降临了他的头脑,让他思维踊跃,灵感迸发,给了他很大的信心,让陈诺从前几天那个心情低落的笨蛋重新变回了开朗自信的笨蛋。
即便第二天就是期末考试,他仍旧心情很好,还特意先跑到严滨面前,给人加油鼓劲了通,手舞足蹈说了堆“相信你能第一名!”之类的鬼话,然后美滋滋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去考场了。
严滨表面很冷淡克制,连陈诺最后的“再见”也没回复,只说了句:“谢谢。”
实际耳朵又如同遭受灼烧般红,等人走远还轻轻叹了口气。
在有些许不明不白暧昧的氛围中,期末考试周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老师讲评完试卷宣布放学,意味着暑假正式开始。关系好的同学都约着网上联系,之后出去玩。
闹哄哄的教室里,陈诺小心地收拾起自己的试卷和答题卷。这次数学考试倒数第二题的解法,严滨上次恰好给他讲过。借着隐约的印象,他赚了不少过程分,最后分数十分美观。
严滨整理着老师发下的卷子,感觉到一道发亮的视线正望过来。他以为陈诺是要继续刚才的感谢致辞,对方却说:“暑假我可以找你玩吗?”
求之不得。严滨点点头:“好的。”
“还有呢,你还有个东西没告诉我!”严滨不说话,陈诺以为他不记得了,眼巴巴地凑近了提示,“兔子,是怎么来的?”
严滨已早就将东西准备好了,但此时此刻要递出去,仍旧紧张。他先是偷偷捏了两下毛线兔子,然后从包中拿出了个纸袋,递给陈诺示意打开:“送给你。”
陈诺误以为是什么打开获得提示之类的游戏规则,他像电视上的综艺节目那样,把手伸进袋子里,说:“好,我要揭晓谜底了——”
然后,触碰到一片柔软的质地,拿出了一只毛线小狗。
小狗身体是白的,翘着两只黑色耳朵,脸颊有两小坨腮红,身上还被套了件黄色的毛衣。
两人面对面坐了会,严滨小声问:“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陈诺双手郑重捧着,像小孩好不容易得到心爱的玩具,“这是什么小狗?”
“没有品种。”想起你就勾了。
“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真的。”严滨答,“为什么要问这个。”
陈诺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哦,因为家里一般有东西都是送给我姐姐的,我确认一下可以防止拿错。”
他爱不释手拿着小狗端详,忽然想起来,这是严滨关于兔子怎么来的回答。
这二者间的关系,推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陈诺严肃地思考了半秒,小心翼翼问:“这个和你的兔子是一起的吗?他们俩是……”
“都是我织的。”
“……配偶关系?”
两人异口同声,答案大相径庭。
“哦对不起,我以为……”陈诺捧着那只小狗,尴尬又真诚地感叹道,“哇,太厉害了,我连袜子都不会补。”
“艺术品!”他给予高度赞扬。
严滨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如此,扭开脸笑了下。
听见后面陈诺又说:“那,你给我织这么好的狗,我请你吃饭吧。正好也要感谢你帮我讲了那么多数学题,让我如获新生……”
两个人走到餐饮街的时候,恰好刚到饭点,这回不用找猫,陈诺的视线终于能向上看了,他边张望边道:“我还没来这里吃过饭,你有推荐的吗?”
实际大部分的店面严滨也没有吃过,他最常光顾的是街头那家食堂,即刻出餐,吃起来最快。
最后陈诺略过了生意最好的菌子火锅店,请严滨吃了旁边的木桶饭。吃完饭,两个人走在路上,天色暗了,路灯将影子拖得极长。
陈诺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止境,他就可以和严滨一直走下去。过去两周的经历如同梦境,他却借此机会认识了一个和平常不太一样的严滨。
更加鲜活,更加生动,但依旧温柔,对他很耐心的严滨。
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到路口,再不道别有些不合适。站在原地,旁边是车来车往,霓虹灯下,面孔都写满舍不得。
严滨道:“我送你回家。”
“你……等会是不是要喂猫?”陈诺说,“我也想去看看。”
两人又辗转至街末尾的街心花园,从缠着藤蔓的拱门走进去。严滨只摇了下罐子,好几只猫立刻应声从灌木丛窜了出来,都急切地“喵喵”叫着,感觉饿了三天有余。
陈诺跃跃欲试接过罐子,蹲下来,把猫粮倒在地上,几只猫便忙着上前进食,再无心搭理二人。
“一直都是这几只吗?”陈诺问。
严滨指了指那只奶牛猫:“这只是上个月刚出现的,其他的都在这里有一两年了。”又指了指黑猫,“这只生了小猫,被前面的火锅店带走了。现在火锅店的那只也怀孕了,生了小的。都被他们家的女儿留下了。”
灌木丛中飘出响亮的蝉鸣,一旁的路灯将茂盛的植物打得绿到发亮。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墙上,也拖得极长。
陈诺灵感顿生,单手托起那只毛线小狗。狗立在他掌心,影子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块。
他失望道:“我还以为会变成很长一条狗。”
“噗。”
扭过头,就看到严滨站在他身后,那笑意转瞬即逝,只残存了一点,让他来得及看到了微微勾起的嘴角,和很温柔的眼神。
一切都昭然若揭。
答案呼之欲出。
陈诺愣了愣,龇牙咧嘴扑上去:“你笑我!”
严滨又觉得他像那种被人逗了就蹦来蹦去的小狗。他将陈诺接住,手臂只微微收了点力,怀里的人就不动了。
因为谁都不太愿意松开,这个类似怀抱的动作持续了很多秒。
这时候陈诺终于聪明了,没那么笨了,豁然开朗了,又或者,只是他的运气到了谷底,开始峰回路转了。
他觉得这个节点非常关键,应该说些什么,掌握主动权,扭转目前的局面。
于是他把头抬起来了,说:“我怎么感觉这时候该接吻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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