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显语塞,他本来就不善言辞,吴别跟机关枪一样,问题接二连三的,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真是完蛋了!”吴别大骂一声,拽着陈显就要出门,“出现这种情况,你第一时间不该去银行挂失补办存折吗?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本来也是打算今天一早去补办的,没想到吴别就这么风风火火地找来了。
“等等。”
吴别是个急性子,见陈显磨磨唧唧的,他有些上火,“还等?等着人家把你钱取得一干二净?”
陈显按住吴别的手解释道:“我家里还住着一个人。”
吴别蹙着眉头,一脸茫然,陈显没啥亲戚,他这软柿子的德行,总不能一天只能找上别的女人吧,如果他真的找了别的女人,自己还得夸他两句。
“姜英把房子租出去了。”
吴别实在绷不住了,“我真没想到这娘儿们能这么缺德,不是都这样了,你不会对她还心存期待吧。”
当局者迷,其实陈显觉得自己很清醒,但是他付出了感情,付出了时间,付出了金钱,要让他当机立断,真的很难做到,他不想承认,但确实是像吴别说的那样,他对姜英还心存期待。
见陈显不说话,吴别真的很想骂娘,但两人一起长大,他清楚陈显就是这脾气,说好听是性子软,对人和善,说难听点就是窝囊,软柿子好拿捏。
“家里住着谁啊?”吴别顺嘴问了一句。
“跟姜英租房子的。”
果然对陈显不能有太大的期待,指望他能找女人,不如指望天上能掉馅儿饼。
吴别理所当然道:“那你不租不就行了,让人收拾东西走人,又不是你把房子租给他的,你现在回家了,总不能没地方住吧?”
吴别的说法也不算错,一般人估计也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做的,他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件小事,陈显居然面露难色。
“他眼睛看不到,现在家里人又不在,我要是把他赶出去,他还能去哪儿?”
吴别在心里喊了一声“菩萨”,“找他亲戚呗,实在不行,就找警察,有困难找警察,难道还要你对他负责吗?”
知道陈显是心软,残疾人也确实可怜,但是这天底下的可怜人那么多,难道陈显都要管吗?他怎么不先可怜可怜他自己呢?
陈显不是没想过,但是看到沈计雪那副可怜的模样,他根本没办法开口,而且自己已经答应沈计雪让他住下来,总不能出尔反尔。
“你不是吧?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情去管陌生人的事情,就算残疾人再怎么不容易,也轮不到你来管啊,收收的善心吧。”
陈显刚想解释,主卧的房门从里头打开,他低声冲吴别说道:“好了,少说两句。”
话音刚落,一个消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卧室门口,年轻男孩顶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只是双眼无神,整个人无措地扶着门框。
男孩。
陈显用眼神示意吴别不要当着沈计雪的面说刚才的话,随后走上前去,“小沈,起来了,这是朋友吴别。”
也不知道沈计雪刚刚有没有听到自己跟吴别的对话,他表情淡淡的,冲着前方点了点头,又靠着摸索的方式,往厕所走去,大概是刚起床,神智都没有完全归位,一脚踢到了墙角的小板凳,“哐”的一声响动,他小腿肉眼看见地红了一块儿。
陈显被这动静吓一跳,赶紧将板凳往旁边挪了一点,“撞得怎么样了?”
“没事。”沈计雪拒绝了陈显帮助,说了声“抱歉”后,自己独自进去了厕所。
见厕所门关上,一直大气不敢出的吴别这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了沈计雪本人,有点能理解陈显为了不忍心将人赶走,但是……吴别还是做不到陈显这个份儿上。
“你也看到了,他这样,就算是找他亲戚也需要时间。”
吴别摆摆手,沈计雪的事情他暂时不跟陈显争论,“别的不说,你得先去银行把存折的事情办妥再说。”
“嗯,本来也是决定今天去趟银行的。”
吴别说风就是雨,陈显拉住他。
“我说好带小沈出去剪头发的,等他一起吧。”为了安抚吴别,陈显给他倒了杯水,“你先坐一会儿。”
水声从厕所传了出来,不多时,沈计雪洗漱完后从厕所出来,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我换个鞋就能出门了。”
陈显立马跟了上去,家里是他收拾的,沈计雪的鞋在哪儿他最清楚不过,他让沈计雪在板凳上坐着,自己进房间给他拿了出来。
临近出门时,陈显总觉得差了点什么,看了沈计雪一阵,才豁然想起,“你的 棍儿呢?”
盲人出行,不都得配根盲杖吗?
“被我不小心弄断了。”
一个人待在这个房间的十几个日日夜夜,别说是盲杖,家都快被沈计雪给拆了,就连他自己,也受了不少的伤。
陈显将手伸了出去,“家里也没你用着趁手的东西,我拉着你吧,回头再给你想办法。”
沈计雪缓缓抬起胳膊,骨节分明的手掌在空中胡乱抓了两把,看着可怜,陈显主动把手递了过去。
宽大的手掌上有些大小不一的茧子,不算太细腻,但是很有温度,握上的瞬间,沈计雪有种想哭的冲动,刚来市里的时候,他跟他爸爸有些摸不着头脑,爸爸也是这样牵着自己,走过市里的大街小巷。
陈显有些错愕地看着沈计雪的脸,沈计雪自己大概意识不到,他抿着嘴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这小孩自尊心强得要命,陈显又不好直接问,冲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但是又不好发作的吴别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道:“出门了。”
第6章
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清晨还有微风浮动,在陈显说完“最后一步楼梯”过后,两人从楼道里走到了院子里。
清风吹拂到沈计雪的脸上,他能嗅到淡淡的水汽,是久违的清醒,他忍不住多呼吸了两口。
早就冲下楼的吴别站在大院门口,手揣在裤兜里,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显拉着沈计雪出来。
陈显知道吴别等着急了,朝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吴别没有说话,陈显有这耐心,当初别上船了,找个幼儿园当老师多好,媳妇还不会跟人跑。
抱怨归抱怨,三人还是先后走出了宿舍楼大院,理发店就在大院外的大街上,还未踏进理发店的大门,已经听到了吹风机的声音。
沈计雪对声音很敏感,特别是这种刺耳的声音,让他下意识定在原地,手上的力道收紧,有点不愿意再往里走了。
“怎么了?”陈显回头,见沈计雪侧着身子,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轻拍着沈计雪的手背以示安慰,“没事,吹风机的声音而已。”
在陈显的带领下,沈计雪走进了理发店,店里客人很多,除了各种电器的响动,人说话的声音也聒噪得不行。
沈计雪被陈显安顿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着,到了新环境,沈计雪不太愿意松开陈显的手,抓得牢牢的。
陈显也没有挣开他,冲老板问道:“要等多久啊?”
老板没有关吹风机,扯着嗓门回答他,“你们前面还有三个人。”
理发店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个人在忙活,一个负责洗,一个负责剪,三个人的话,少说得个把小时。
银行去晚了也得排队,排的时间太久,轮到自己的时候,估计人家柜员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吴别实在不想磨叽下去,“你让他在这儿等不就行了,我俩先去银行挂失存折,银行那边也得排队呢。”
陈显有些犹豫,沈计雪是自己带出来,放他一个人在理发店,不出意外还好,出了意外,他不敢设想一个眼盲的人得多无助。
挂失存折的事情本就是刻不容缓,就陈显这么瞻前顾后的,吴别真的要急眼了,他一脸严肃道:“陈显,别说当兄弟的没提醒你,小心人财两空。”
不仅如此,连一旁的理发店老板也在帮腔,“你俩要是着急去银行就去呗,他剪头发的话,就让他在这儿坐会儿,银行那边中午到点儿就下班,去晚了说不定赶上人家午休,白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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