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过了。” 王义礼回她。
“你是不是和廉哥感情出问题了?那感情这种事,其实就像sin曲线,有跌有涨很正常的嘛。”
王义礼被她逗笑了,说:“爱情大师,你先休息可以吗?等你休息好了,再指导我。”
“其实我蛮喜欢叶维廉的。” 林有悔没听他的话,继续说:“可能因为他和我很像。我小时候一个人住院,老豆老母十天半个月过来看望一趟,有时我就会说谎,你记不记得,我说我手断掉了,心脏又坏掉啦,诸如此类的。反正世界上就是有一些小孩,为了得到一点点爱,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
林有悔说的很平静,但王义礼有点听不下去了。林有悔勾了勾王义礼的手,最后说:“王sir,总之谢谢你一直那么爱我。如果我不在了,麻烦你把给我的爱分一点给他。”
王义礼反手握住了林有悔的手。十五岁女孩的手,又小又白,到十一月,他的小侄女才满十六岁。王义礼红了眼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能一直这样拉着林有悔的手。
叶维佳考完期末考之后,几乎每天都在病房陪着林有悔。她生日那天带了两个蛋糕过来,她问林有悔要不要跟她一起过生日。
林有悔半躺着,还戴着呼吸面罩,笑着说:“好啊。”
晚上,叶维廉带了叶维佳的老母一起过来了。林有悔班里的人来了大半,病房里挤满了人。十五六岁的孩子,叽叽喳喳闹着绑气球,调试音响。
王义礼靠在病房门口,双手抱胸。叶维廉跟出来,靠在他边上。
叶维廉手里拎了一个袋子,他说:“之前叶维佳想要最新款的手机,我就买了两个,送她们两个。”
王义礼点点头。叶维廉把头靠在他肩上。病房响起了生日快乐歌,护士赶过来叫他们声音稍微轻一点。
王义礼一言不发。病房里人太多了,他们两个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一群人围着林有悔的病床,拍着手唱歌。叶维廉抬起手机拍了段录像。林有悔在正中央抬起手,朝他的镜头做了个飞吻。后来叶维廉常常拿出这段录像来看。
七月的某个清早。叶维廉的车开到油麻地附近忽然出了故障。他今天要去餐厅给职员开会,这个故障来得不迟不早,他有点懊恼。
叶维廉在路边等拖车过来。公交站牌底下挤满了上班族,红绿灯滴滴乱响。他烦躁地摸出手机,看到王义礼在三分钟前发给他的讯息:沉痛地通知所有关心和喜爱林有悔的亲友,林有悔在今晨六点十三分停止了呼吸,永远地去往了天堂。她留给我们的回忆,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
叶维廉停在街边,一瞬间眼泪砸到了手机屏幕上。
第22章
王善礼身上的黑色连衣裙长到拖地。她戴了宽沿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一个人坐在教堂的第一排。葬礼仪式进行到一半,王义礼接到特殊任务,走开了。
叶维廉坐在大厅后面,看着教堂的马赛克玻璃窗。午后的阳光透映进来,今天本来是一个十分好的天气。
林有悔已经躺在小小的白色棺材里,身上放满了白玫瑰。叶维佳拒绝参加葬礼。她以为只要她不出席林有悔的葬礼,她的friend就还住在圣玛利亚1703号病房。
王善礼一直低着头,直到有人走过去坐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善礼抬头,忽然捂住了脸。那个男人朝她眨了眨眼睛,说:“我是林有悔学校的神父,我很想来和她告别一下。”
王善礼几乎是一瞬间痛哭失声出来。教堂里原本来的亲属并不多,仪式差不多结束后,已经走掉了一半。王善礼掩着自己的脸,整个人倒进了那个男人的怀里。
那是王忠礼。叶维廉几乎是立刻认出来了。
王忠礼伸手把王善礼抱紧,安慰地拍着她的背。王善礼搂住他的脖颈,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地痛哭着。
十七岁怀孕生子的时候,王善礼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勇的人,她会拥有美好人生。她大着肚子穿一套婚纱,和林家栋站在维港的烟火下面合影。
后来林有悔出生,先天心脏衰竭。她和林家栋无休止地争吵,离婚。她想她的人生其实不过是那天维港天上的烟火,灿烂一下就灭。
她做国际导游开始,常天南海北地飞,把林有悔扔给王义礼。她曾经不负责任地想过,最好在两万里的高空的时候,林有悔忽然去世了。她就不用再这样为了躲掉有一天会失去她的恐惧,一直逃走。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任性最糟糕的妈妈。王善礼和王忠礼说:“我真的对不起她,我真的很对不起她。”
王忠礼轻拍着她,说:“我和阿悔聊过很多。她说她都很喜欢你经常从国外带回来送她的礼物,所有同学都很羡慕她。”
王善礼问:“她知道你是我的阿哥吗?”
王忠礼笑说:“不知道。我没有告诉她。我想她也不需要知道,我只想做她的一个大朋友而已。现在任务完成了。”
他说:“我会去警署自首。”
那天,林有悔葬礼的同天,龙天偷渡回国,王义礼被紧急召回。他们在码头抓到了龙天的几个手下,龙天没在船上。
人带回去问讯了。王义礼还在问讯室里的时候,阿超走进来凑到他耳边说:“王sir,西九龙警署的署长梁界才刚刚打电话过来让我告诉你,你阿哥回来自首了。”
王义礼感觉整个世界嗡嗡作响。他冲出了问讯室,打了辆的士去西九龙警署。
王忠礼仿佛是一下子变老的。他大了王义礼整整十一岁,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王义礼在问讯室坐下的时候,感觉很不真实。
王忠礼笑起来,他说:“王sir,你好像没怎么变。”
“阿哥。” 王义礼叫了一声。
他们两个突然沉默下来,阔别那么久,一下见面实在不知道应该聊什么。王义礼还在盯着王忠礼的脸看。王忠礼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跟王思良那个老古董出柜的啊?”
王义礼说:“被他发现跟男人在拍拖,然后把我揍得半死。”
王忠礼忍不住笑出声,说:“然后呢。”
“然后被阿公知道了,又把王思良揍得半死。阿公说无所谓,只要我能找到一个好伴侣就OK。但我还没带谁回去见过他,他就先走了。”
王忠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最后说:“我和金爱衫做了了断,也陪着林有悔到现在。感觉一切都有了着落,想想也无需再躲。”
那天,王义礼出了西九龙警署,没有再回o记,他看到叶维廉不知什么时候等在警署门口。叶维廉看到他,但也没有上前。王义礼顾自己朝街口走了几步,又转回头问叶维廉:“你的清吧还在开吗,我现在想喝酒。”
叶维廉带王义礼去了清吧,领他坐在最僻静的卡座上。叶维廉说:“我不是来纠缠你,只是有点不放心。”
王义礼顾自己往嘴里倒酒。他漫无目的地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叶维廉就在对面看着他。王义礼支着头发呆,这天清吧里人不多,中间卡座上稀稀拉拉开了几桌。伊凯站在门口吸烟。
王义礼回过神问叶维廉:“你最近怎么样。”
叶维廉瞪了下眼睛。王义礼说:“你不要误会,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做friend的。林有悔一直也很喜欢你做她的朋友。”
叶维廉说:“我最近都有在帮我老豆做事,而且和叶维莉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反正我都报复过她了,现在大家都为了家里的生意,互相拆台也没有好处。我认得的年轻名流多,家里几个无聊的会员制餐厅最近都做起来了。”
“蛮好的。” 王义礼喝了口酒。
“王sir,” 叶维廉说:“你这个人不爱笑也不爱哭,情绪都压抑在心里。这样有一天很容易崩坏。你如果真的很难过,其实哭出来也没关系。”
王义礼不响。他继续喝着酒。他看到叶维廉把林有悔送的那只毛线兔子加了颗铃铛,绑在清吧门口做成了进门风铃,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兔子就一下一下跟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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