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汤琰有些词穷。
“送你的其他礼物呢。”
“都在我家啊,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家?”
汤琰心脏微微一沉。
难道他还在介意我爸?
“我都拿到公寓了。”
程章明顿足,视线略显浑浊地看着他,醉得很明显:“那不叫家。”
“我知道。”汤琰心不在焉地说。
程章明盯着他,眼神忽地有些落寞。
来来回回走了半个多小时,程章明的酒似乎还是没醒,但开始胃痛。汤琰打车送他回去,两人坐在后排,他眉头紧锁,汤琰也一言不发。
到家楼下,汤琰问他能不能自己上去,他没说话,站立片刻,转身往楼上走。
告别的话都没说一句。
进家门,程章明把自己摔在沙发里。
前额很沉,胃里也有钝痛的感觉,胸口隐约觉得喘不过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汤琰已经左右了他的情绪。也许是最近,也许是七年前,总之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沉着冷静的他。
他的敏感,多思,多疑,通通给了汤琰。
如此多的缺点。
所以汤琰究竟看上我什么?程章明压着额,久久无法平静心绪,干脆拿出手机拨通汤琰的电话。
“对不起。”
彼端有微风的声音。
汤琰像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对不起。”他在黑暗中闭上眼,“我们……”
“等等!”
汤琰急切地打断了他:“我还在楼下,我能上去找你吗程章明,我们当面说。”
程章明微微一怔。
坐电梯下楼,发现有人正低着头,在单元楼前慢慢走动。
事实上汤琰刚才就没有离开过。
他一直站在楼下,在犹豫要不要给程章明打电话。
听到奔跑的脚步声,他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抱住了。程章明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搂进怀里,导致他肩胛骨都感觉到痛。
一瞬间什么纠结都抛诸脑后,只剩下疑问和诧异。
“怎么了?”
“我以为你走了。”
暗哑的嗓音在耳边徘徊。
与此同时,背后的双臂越收越紧。
“是要走了,还没打到车。”汤琰顿了顿,用平常的语气轻声讥讽,“程博士是打算收留我吗。”
身体却忽然被拉开。
没有任何预兆,程章明急切的吻落下来,带着能把人灼伤的热度。汤琰的唇被封住,再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辗转的气息和无法抑制的心跳,思绪一片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程章明会突然这样?失神中他混沌地想。
唇齿纠缠间,程章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汤琰还残存一丝理智,脑中一直在说,不行,这是在外面,随时会被人看见,到时他们俩都不要活了,搞不好还要搬家。
一不做二不休,用力咬了他一口。
程章明这才把人放开,眼神却依然暗沉,眼底似乎藏着千言万语。
“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汤琰直接了当地问。
“不能说?”
“我以为你要判我死刑。”
程章明蹙眉:“什么。”
“我以为你要拒绝我。”
难怪电话里他会匆匆打断。
空气忽地安静。
连风拂过耳际都异常敏感。
这样下去不行,至少应该说点什么。
汤琰把头低下去,还没想好措辞,忽然听见一句:“我接受。”
所有动作通通静止。
隔了三秒钟,程章明清晰地重复:“我接受。汤琰,我们重新在一起。”
第52章 钟情
汤琰不敢相信地看着程章明,只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是说真的?
是接受不是拒绝。
夜晚清爽的风吹来,他把激动的心情艰难压下去,忍不住问:
“你想好了?”
需要重复多少遍。程章明眉心紧拧:“汤琰,我是成年人,说出口的话不是想好了难道还是儿戏?”
汤琰立刻说:“我是怕你反悔。”
那只怕会让他痛得死去活来。与其这样,还不如一次性问个清楚。
“跟我来。”程章明收回目光,拉过他走进楼里。
“去哪儿?”
还能去哪。
“上楼。”
有其他人也来等电梯。
汤琰观察程章明,发现他渐渐平静,脸色却略微有些苍白,脖子还有点红。
果不其然,一进门他就去卫生间吐得干干净净。
“以前就这样,明知道你酒量不行,吴重还老把你叫出去喝酒。”汤琰倒了杯温水给他,又匆匆去翻电视柜,“我吃剩下的那些胃药呢,都扔了?算了,我叫个外卖吧。”
“在书房。”
进去不仅找到几片药,还看见架上摊开的相册。
之前见过。
程章明父母跟他在老家拍的,还有他奶奶。薄薄的一本册子,几十张照片,承载着他儿时最幸福的那些回忆。
照片中不难看出程家父母感情很好。但凡夫妻俩站在一起,都是爸爸牵着妈妈,或者搂着妈妈的腰。爸爸很瘦,程章明的五官应该是遗传自爸爸。妈妈珠圆玉润,脸上总是安稳地笑着,发丝还带着光泽。
他父母……
想必很满意当时的生活,并不觉得日子苦。
可惜就连这样平凡的生活也没能留住。
等太久不见他出来,程章明进去找,就看到汤琰站在书架前,看着相册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初我就是看了你从老家寄回来的东西。”回过神,汤琰如实陈述。
“我知道。”
“你知道?”
刚开始不知道,后来得知被分手的原因,又在家里找到曾经的那些文件,就不难想通前因后果。
汤琰手从相册收回来。
“这几天偶尔会梦到我父母。”程章明语调平缓地说。
梦里的他们还跟二十年多前一样,一起从厂区下班,手里提着食堂打的饭菜。是世间最平凡的夫妻,过着困顿却知足的生活。
“从来没听你说过以前的事。”
汤琰看着他,他显得很平静。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
每天都差不多。
跟其他青春期男生也差不多,不让父母省心。
“放了学不想回家,我喜欢一个人在外面闲逛,他们就把饭菜给我留好。我奶奶不放心,常常举着手电筒到处找我,沿着河边找,一路找一路问,问我同学有没有见过我。”
“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不想回家,外面的一棵树、一根草都比家里有意思,宁愿坐在路边,看别人翻垃圾,也不想回家面对父母、奶奶,不想坐在比楼道还窄的房间里做作业。”
“过生日我想要辆自行车,我爸不肯给我买,我妈和我奶奶到处借钱东拼西凑买了一辆,结果没骑几天就被人偷了,我爸气得打了我一顿,背都打青了。我奶奶觉得他不讲理,整整两天一口饭都不肯吃,逼我爸跟我道歉。”
汤琰轻声问:“结果呢,谁赢了。”
程章明无声地笑起来:“我妈赢了。她晚上偷偷给老人家送吃的,白天又做我爸的思想工作,第三天皆大欢喜。”
“全家人只有我输。丢了辆自行车,还白挨了一顿打。”
汤琰过去抱着他,头靠在他肩膀上。分明他的脸色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到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他的身,他的心,却在回忆无从消解的痛苦。
他静静地说:“这些年他们很少来我梦里,也许是对我不满意。”
对父母的愧疚,想念,把他变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满意的人。
唯有汤琰满意。
“不是这样的,当然不是。”汤琰抱着他,“他们只是找不到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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