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雨又下了起来,轰隆惊雷彷佛炸在头顶。
春水猛然惊醒,他气喘吁吁的坐起来,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腹部。
有些疼。
是那种刺刺麻麻的酸疼感。
春水脸色惨白,他拿上床头的手机,快步朝房门外走,道:“June,让司机准备一下,去医院。”
另一个保姆今晚休息,别墅里只有June和几个保镖司机。
June也是才从睡梦中醒来,有点慌张道:“好,好的先生。”
她给春水披上外套,扶着春水撑伞往外走,司机和保镖已经在车前守着了。
雨水落在黑伞上阵阵作响,瘦小的保姆用了些力气才堪堪握住伞柄,眼见着到了车前,一阵势头迅猛的大风掀了过来,保姆手中的伞就在脱手的刹那,被一股外来的力气控制住了。
褚靳急道:“快上车!”
裴春水闻声回头看,就见着滂沱夜色里,褚靳浑身湿透,头发滴水,黑眸紧张的看着他。
保镖接过褚靳的手中的伞,在裴春水和保姆都上车后才上了副驾,车子绝尘而去。
因为提前联系了霍医生,所以春水到达医院后很快就接受了细致的检查。
一开始还不怎么疼,在做第二项检查时春水忽然下腹痛得厉害。
这种痛让他回忆起失去第一个小孩时的心慌惊悸。
时隔两年,耳边再一次响起急促的嗡鸣声,鼻尖是缠绕不止的消毒水的气味,他在自己模糊的泪眼中看到忙碌的白人医生,也看到了——
被人拦着的满脸焦急的褚靳,他黑眸充血,脸上全是水,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愤怒又无力,一遍一遍在用英文说:“那是我爱人,请让我进去。”
“他是我爱人。”
“他是我爱人。”
春水的意识放空,他想,褚靳,我怎么会是你的爱人呢,早在两年前你推开我的时候就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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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先生您醒了?”
春水眼皮有点沉,缓慢的看了看四周,呼吸有点轻:“小孩……”
June和家里另一个保姆需要长时间贴身照顾春水,所以他身体的情况她们都知道。
June忙道:“霍医生特意嘱咐过我,要及时告诉您宝宝没事,只是您暂时需要在医院多观察几天。”
春水松了口气,June便很有眼色的扶着他坐起来。
门外断断续续的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好像是有人想进来,但被保镖拦住了。
春水默了默:“让他进来吧。”
“是,裴先生。”
June出去后就进来一个人,他发丝有些杂乱,黑眸带着些红,动作很轻的将一个银色的小保温桶放在床头。
“你想做什么?”
春水盯着他的动作,冷道:“在国内的时候就跟踪我,出了国还搬到我家旁边,送一些难吃的小饼干,现在又跑到医院?你到底想做什么?”
“春水,你饿了吧。”
褚靳将保温桶打开,飘散出来一阵清香的椰子和鸡肉的香气,他道:“要不要尝一尝……”
春水抬手就将汤打翻,冒着气的汤水洒了一地,也溅落在褚靳的手臂上。
褚靳连躲都没躲。
“滚。”春水冷冷的看着他。
“我只是想照顾你。”褚靳露出个笑。
“用你照顾吗?我有钱有人脉,我在最好的医院有最厉害的医生,你除了会惹我心烦,你会做什么?”
春水牙关不自觉咬紧:“我很讨厌别人纠缠,你能不能滚远一点!滚呐!”
他把褚靳当年说的话还了回去。
“你别生气,别生气。”
褚靳像是一点也不在意春水的谩骂,他笑着低头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我走,我这就走。”
然而褚靳的笑容在离开病房后就僵硬了,他黑眸颤动着,眼眶一点一点变红。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重逢以来褚靳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该到此为止,不要纠缠春水了。
因为春水看他的眼神,实在是冷漠厌恶至极。
褚靳的心脏像是破了个洞,一直下沉,那种绵延的痛根本寻不到边界,不远处安静空荡的长廊,彷佛变成了无尽的深渊,他溺亡其中,无法呼吸。
爱不到也离不开,怎么办?
他来到会客室,春水的主治医师霍医生已经等候多时了。
霍医生开门见山道:“如果不是你让顾臻找到我,我是不会接待这位裴先生的。”
顾臻是霍医生的爱人,也是褚靳的生意伙伴,为了让霍医生出山,褚氏集团的旗下一个重大项目可以说白白送给了顾臻。
褚靳不在乎钱,他垂眸道:“谢谢霍医生。”
“不妨告诉你,这项手术并不简单,我和我的团队迄今为止也就成功过两次,而且还是同一个人。”霍医生道:“这些年我给团队设下的目标是在攻破研究出最新技术之前不再接待这样的病人,但是好在裴先生和普通男性还不一样,并且经过给裴先生全方面体检后,我们研究出了最佳手术方案,手术成功率大概在90%—95%,裴先生个人也接受了。”
霍医生道:“我只能和你说这些,剩下的是裴先生的隐私我就不方便多说了。”
褚靳点头,他能够知道春水的手术成功率很高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霍医生看了看电脑上的数据,啧了声:“还是想问一下,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褚靳迟疑一会儿,才道:“我们是前男友的关系,但是孩子是我的。”
“我懂了。”
霍医生道:“比起胎儿成长对他身体的影响,他的心理问题其实更需要重点关注。”
褚靳心脏一颤:“我这就走,离他远远的。”
“你先不用着急跑路。”
霍医生看他一眼,嘴巴很毒:“你闯下来的祸说走就走了算什么男人?虽说这个孩子是裴先生一个人的,但作为另一个提供者的你也不能就那么置身事外,我看每一次裴先生来医院你都跟在后面,这一点虽然有些烦人,但你的态度还是值得表扬的,毕竟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你就派上用场了。作为妇产医生我见过太多男人喜欢逃避问题,在另一半孕检问诊的时候经常玩起消失。所以你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渣男,但目前的表现还算一及格。”
褚靳生硬的笑了下,就当这霍医生在夸他吧:“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矮子里拔高个儿,全靠同行衬托?”
霍医生瞥他一眼,冷冷道:“心病在心,他有什么心病,你最清楚。”
褚靳一怔。
春水的心病……
霍医生临走前看一眼低头沉思的人,淡淡道:“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不处理以后怎么继续做汤?怀孕的人情绪起伏很大,有的时候说的话,做的事情,也有可能不是他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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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裴春水被允许从医院离开。
June和艾玛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他看到病房门口站着个人。
春水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你又来做什么?”
褚靳道:“春水,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June和艾玛对视一眼,垂头离开病房。
春水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
褚靳直接给春水跪了。
春水嚯得一声起身就走,却被褚靳扯住手腕:“春水,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的事情多了,你指哪一件?”春水冷笑。
“桩桩件件。”
褚靳红着眼睛:“我不求你原谅我,我也不求重新和你在一起,我希望你能允许我陪在你身边,直到,直到这个孩子出生。”
“那个孩子……”
“闭嘴!”
春水眼眶红了,他情绪很激动:“我说没说过不许你再提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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