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变成豪门寡夫(30)
仁康乐疯一般地想爬上床,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只知道姜羡还活着,他从小当做宝贝宠着长大的小姜还活着,他不想去想别的,他只想上去狠狠地抱住他,告诉他,我好想你。
好想你,和我错了,不该因为害怕而选择疏远你,在国外的日日夜夜,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思念你。
仁康乐还想说,我好爱你,他曾经在姜羡死后模拟过这个场景数以万遍,觉得自己虽然活着,但也如行尸走肉,只有背上的家庭和责任才能给他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也因此才会费尽心思地想要从贾源手中拿回姜羡的账号。
却没想帮他找回了姜羡。
柳予远急忙扔掉手机,上前把他拦下来,姜羡被仁康乐这一系列举动给吓坏了,一直茫然地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小姜你快下来。"仁康乐轻声轻语,"你快下来,或者我上来?"
他说着又要上前,不过一个拿手术刀的敌不过柳予远的力道,柳予远把他按在椅子上,厉声问他:"你发什么疯?"
"我的小姜。"仁康乐抬头看他,嘴里喃喃道,"我找到他了,他还活着。"他说着一把拉住柳予远的衣角,声音大了些,带了些歇斯底里的味道,"他没有死你知道吗!"
"那......"柳予远承认自己嫉妒眼前这个人,他和姜羡一起共度了年幼的美好时光,他们之间有太多他不曾参与的记忆,柳予远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外来人硬生生挤入他们的中间,他有些底气不足,"那你也不能不脱鞋就上去,多脏。"
"等一下。"仁康乐像是才反应过来,目光投向柳予远,"你知道他不是贾源?"
"我知道。"柳予远朝姜羡招手,"你下来吧,没事。"
姜羡下地时觉得双腿还有些站不稳,踩着拖鞋站在仁康乐面前,乖乖低头,说道:"仁哥哥。"
柳予远手握成拳,重重咳了一声,这回依旧没人理他,他神色有异,自暴自弃地在旁边找了个座位坐下,暗中监督,防止他们的动作太过亲昵。
姜羡把事情跟仁康乐讲了个大概,仁康乐转身对柳予远说道:"谢谢你这几天照顾我们小姜。"
"不客气。"柳予远怏怏回道,半晌之后他忽觉不对劲,忙反驳,"谢什么谢?"
仁康乐:"?"
"我当然有义务照顾自己的男朋友。"柳予远放下一腿,神色认真,跟姜羡努嘴道,"你跟他说。"
"我们,我们就......"其实他们的关系还没有正式确定下来,两人也颇有默契地从没提起过这事,姜羡其实不大愿意给柳予远希望,毕竟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的活头,这会儿柳予远的话便明显有些赶鸭子上架,姜羡支支吾吾道,"就,就算是在一起了吧。"
牵过手了,之前在酒吧也亲过,情侣间要做的勉勉强强算是都做过,应该可以说是半个男朋友,姜羡其实也不大清楚,他没谈过恋爱,更没跟男孩子谈过恋爱,不懂其中的流程和步骤。
"你说什么?"仁康乐惊诧的同时,另一道声音从门那端传来,随后房门摔在墙壁上,那道回声清晰绵长,柳泽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
学生、工作不久的社会人跟久居高位的人有明显不同,单就是在气质上便更胜一筹,柳泽生气时整间房间的气氛似是凝结在一起,空气停滞不动,周遭是浓烈的□□味,熏着人的眼睛。
他进门时便一言不发,一双阴桀的眼睛只盯着姜羡不动,片刻后他问道:"你要跟我分手的原因是这个?"
"其实也......不是。"姜羡急得满头是汗,他根本解释不清这种事,又生怕给贾源招麻烦,连忙摇头,"你听我说。"
"我听你说什么?"柳泽约莫着是爱惨了贾源,他根本毫无理智,一双手握成拳垂在身侧,上头青筋迸发,压着嗓子一字一句,“我不在的时候,你就跟我儿子搞在一起了?”
“爸。”柳予远舔了舔牙齿,站起来挡在姜羡面前,“这件事很复杂。”
“复杂什么?”柳泽不怒反笑,声音传得整间走廊清晰可闻,“我儿子跟我的人在一起了,多简单一件事?”
“爸。”柳予远无奈道,“你先把门关上,我们好好说。”
房间隔音效果本就不好,况且又是开着门,门边陆陆续续聚了不少的学生,不敢过分围观,只敢悄悄探出一头。
柳泽压着脾气把门甩上,再后来眼睛便直了,伸手去拉姜羡,姜羡退后了几步,他寸步不让地跟着。
仁康乐也去挡着他,一副护着心上人的模样。
“他又是谁?”柳泽这才发现屋内多了一个人,他暴躁起来,“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爸你冷静一点。”柳予远伸手去拉他,猝不及防间,柳泽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那一下聚了他七八分的力道,男人手劲本就足,柳予远只觉得嘴里像是出了血,疼得他耳蜗也嗡嗡叫。
但他寸步不让地把姜羡护在背后:“你别吓到他,他胆子小。”
“我来解释吧。”
姜羡想从他身后出来,但柳予远又复而将他压了回去:“我来解释。”
亲手打了儿子一巴掌的柳泽还没回过神,恨恨看了自己手掌片刻,骂道:“你最好跟我好好解释,不然你妈来了也救不了你。”
他刚从空难中生还不久,又在小岛上生活多日,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前段时间姜羡要跟他分手的消息整的他心生烦躁,更未好生修养便跑去国外出差转移注意力,刚回来一落地,就接到柳予远的电话,说贾源在学校出事了。
他忙得脚不沾地,盛怒之下竟觉头晕脑胀,一时竟晕厥过去。
姜羡看着倒地的男人,脑海中那道紧绷的弦忽然断裂,他听到贾源焦灼喊道:“柳泽!”
随后脑海翻天覆地,剧烈的疼痛一下袭上他的身体。
后来姜羡就失去了意识,记忆最后是柳予远惊恐放大的脸,真的好看,即便方才刚挨了一巴掌,又红又肿的,但那双眼仿佛能够沁出光来,那般认真看着他,又像是会说话。
那一瞬间姜羡忽然觉得,这次自己大概是要永远离开贾源的身体了,不知道会去哪里,不知道归宿在哪里。
也就是说,他要彻彻底底地死了,他不知道灵魂这种东西如何,离开之后或许是灰飞烟灭,从此世界上再无他姜羡这个人,或者还能投胎转世,但那时也没有了记忆。
姜羡觉得挺遗憾,他很喜欢柳予远,但从来没有亲口说过这一点。
柳予远如果能读懂唇语的话,大约会知道姜羡在最后时分跟他说了我爱你,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唇瓣在不甘心地蠕动,但柳予远实在太过惊乱,生生错过了姜羡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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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羡面前坐着一个人。
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人,灵魂这种东西是没有实体的,他气息不稳,身体几欲透明,哭红了一双眼,趴在自己的体外不愿离去,尸体旁是两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呆坐着甚至哭不出声来,看着凄惨可怜。
姜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到了这里,只不过是眼一睁又眼一闭的时间,上一秒他还在同柳予远告白,这一秒便站在了几个陌生人面前。
大部分人还看不到他,风稍大一些他就好似要被吹走了,飘了大老远又自己慢慢跑回来,蹲坐在那个哭得不省人事的少年身边。
“别哭了。”他语重心长,“人死不能复生。”
“我还不想死。”少年看着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床上摆放的尸身也是整洁干净,他一抽一顿地问姜羡,“你是过来接我走的吗?”
少年虽然年纪尚小,但此时恨恨看着姜羡,好似他只要说一个是字,他就要上去饮他血食他肉,总归是不想跟着他走。
“那,那你哭吧。”姜羡虽然年纪比他大,但胆儿比他小,气势一下就弱了下来,还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哭累了肩膀借你靠,我也挺难受的,我也死了啊,
柳予远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说……”
他一想到这些眼便红了,带了些哭音:“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两个少年霎时泪眼汪汪抱头痛哭。
过了一会风又大起来,姜羡这回被吹得有些远,他又不认识这边的路,摸了好久才摸到少年屋外头,那尸体还晾在外边,旁边少年比他先回来,又是哭哭啼啼不止。
姜羡一看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快变透明了?”他心中咯噔一声,低头去看自己四肢,还完好无缺。
“有,有吗?”少年呆愣了片刻,一看果真如此,脸色霎时便白了,唇瓣哆哆嗦嗦道,“我,我要消失了吗?”
“我不知道啊。”姜羡一看心疼得不行,“你别哭了你别哭了,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你去了那边说不定还能享福呢。”
“我的父母,他们已经七十多岁了,我是他们的老来子,独生子,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少年拿袖子去摸眼泪,等看到自己更加透明的胳膊,眼泪再也止不住,“我没有别的愿望,我舍不得他们啊,就算去那边享福又怎么样,我不想走啊。”
姜羡同他一起去看那两个悲怆到无法开口的老人,他心肠一向软,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些,沉默地同他一起掉眼泪。
但少年逐渐变得透明直到最后消失不见,他都没有办法去阻止,就如他自己所说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一条生命就在他面前逝去,姜羡到底还是阅历少,那一天几乎都在自我怀疑和担惊受怕中度过,唯恐自己也变得和少年一般,但万幸即便脱离了躯壳,他还是健健康康白白嫩嫩。
到晚上时他便孤零一鬼地靠着少年的尸体补觉,天刚亮就被鸡叫声叫醒,粗粗估计才熟睡了几个小时。
姜羡站起身,他变成鬼后身体轻飘飘地挨不着地,这回脚下倒像是踩到了实体,他诧异无比,低头时却看到一双不属于自己的双腿。
姜羡一下呆愣在原地,片刻后,他的耳边响起无数道尖叫声。
丧事一下变成了喜事,那群本来准备抬着少年去下葬的邻居拉着姜羡舍不得松手,少年的年迈父母喜极而泣,紧紧抱住姜羡。
一脸不敢置信的姜羡在兵荒马乱中度过一天,由于没有少年的记忆,他便只好同贾源那次一般,跟众人说自己是失忆了,好在大家都没有怀疑。
姜羡如此所处的地方就是贾源的老家盐城,且又是最为贫困的西盐,虽然国家的西部大开发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给西盐的发展带来了契机,但几十年的落后并不能在一朝一夕间就得到更正,就如少年所生活的平西村,它依旧极为贫困。
姜羡汲着他那双仅有的破鞋,站在山顶眺望远处的风景。
他想柳予远了。
真真切切地日思夜想,分别是检验感情的最好标准,姜羡在经历最初几天的慌乱后,想念便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心底。
但姜羡现在出不去。
一来他是黑户,当初太过匆忙没上户口,小地方管理混乱,后头也没人察觉。二来这边没有信号,没人有手机这类通讯工具,无法和外界联系。三来他还没有钱,他如今不过十六岁,尚没有养家糊口的本事,家里这几天为了给死而复生的他调养身体,都快揭不开锅来。
姜羡从小缺乏父爱,后来他母亲去后唯一的母爱也被剥夺,在这个偏僻的村庄里,他倒是享受到了所谓的父母的温暖,不是那些冷冰冰的房子和钱,没有虚情假意的关怀,即便家中穷得再掏不出多余的钱来,少年的父母依旧每天忙碌地给他搜集各类滋养身体的补药,从不在他面前有所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