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自己往超市大厅的长椅上一坐,从钱夹掏出张卡,“好好表现。”
廖雪鸣坚定地点头,仿佛不是推车进超市,而是开坦克进战场。
可还没走到“战场”的防盗门,被“司令”给叫住了。
只见陆炡微微敛眉,自下而上地扫过他,“别驼背。”
廖雪鸣立马挺直了腰杆。
“当天日期的牛小排,甜虾,无菌鸡蛋,鸡胸肉,全麦面包,芦笋......”
廖雪鸣从生鲜区逛到时鲜摊,又到烘焙房,终于把清单上的东西买全。
再确认一遍没有遗漏后,推着满满一车往收银台走。手机叮咚一声,有新消息提醒。
【陆检察官:一包可乐】
廖雪鸣提着两大袋东西从人群挤出来时,陆炡正在吸烟亭抽烟。
隔着玻璃窗看到对方满脸是汗,他碾了烟推门出来,“这么久?”
廖雪鸣一边道歉,一边弯腰整理塑料袋中的东西,把易碎的鸡蛋和怕压的水果单独分离。
解释超市只开了两个收银窗口,所以排了很长时间的队。
他呼着气用陆炡先前给的手帕擦了擦汗,突然想起什么:“您的卡,别弄丢了。”
廖雪鸣掏出卡,顺手塞进了检察官的屁股兜里。
陆炡脸色一沉:“?”
而对方没觉出不妥,继续忙手上的活,弄得塑料袋“欻拉欻拉”作响。
系紧最后一个扣,廖雪鸣直起腰,才察觉陆炡身边多了个人。
一位身穿蓝色牛仔裙的年轻女士,问陆炡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互相认识。
陆炡拒绝了,而姑娘没走,又说了些积极争取的话。
至于什么内容,廖雪鸣一点没听,全然被她的脸吸引。
或者说被妆容吸引:橘色腮红意外显气色,与南瓜色口红相称,适合年轻女孩。
廖雪鸣默默记下,想着未来给维纳斯入殓时也化这个妆,一定很适合她。
“人都走了,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低沉的声音使廖雪鸣回过神,陆炡单手插兜瞧着他。
廖雪鸣又小声地说不好意思,两手提起塑料袋,“我们走吧。”
陆炡没动,看了眼姑娘离去的背影,微微眯眼:“喜欢人家?”
廖雪鸣怔了下,摇头:“不是的。”
“那你一直盯着人看。”
“真不是。”
陆炡冷嗤一声,“看得眼睛都直了,还撒谎?”
“陆检察官,我真的没有说谎。”廖雪鸣轻蹙眉头,郑重而庄重地解释:“因为我不喜欢女生,我是同性恋。”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周围一圈人能听见,纷纷回头看他。
在鄙夷和揣测的眼神开始扫向陆炡时,他提起一个塑料袋,另一只手抓住廖雪鸣的胳膊,将人拽回了地下停车场。
后备箱放好东西,廖雪鸣自觉地去摸车后门,却被陆炡制止:“坐前面。”
虽然不想和检察官靠得太近,还是顺从地坐在了副驾驶,循规蹈矩地系好安全带。
然而陆炡没有立即启动车,一句话不说。
接二连三的汽车进出光线昏暗的车库,远光灯一闪而过,照亮他冷直的唇角。
廖雪鸣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心想他怎么好像又生气了?吸取教训,自己还是不要多说话。
空气寂静沉重,车内空调越吹越冷,简直比太平间阴凉。
直吹的冷风让廖雪鸣不禁打了个颤,他伸手系上外套扣子时,陆炡突然开口:“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廖雪鸣微微启唇,“......什么?”
检察官侧头看他,镜片有些反光看不清情绪,“你说你是同性恋,喜欢男人。”
冷静陈述的语气,廖雪鸣听不出他是在询问,还是笃实。
自己是同性恋这件事,廖雪鸣很早就有意识。
没有慎之又慎的确认过程,也没有慌乱狼狈的情绪反扑。
契机也很随意:在手机店买的二手智能机,原机主的内存卡忘记取。
廖雪鸣摆弄手机时,点进去一个文件夹,里面有上百部三/级/片,清一色的大尺度封面。
刚进殡仪馆时,他和灵车司机小王住一间。休息日时对方喜欢看碟,也拉着自己一起看。
廖雪鸣表现得兴致缺缺,被小王调侃不是正常男人、性取向有问题之类的话。
至于到底有没有问题,他一直没有深究。
直到发现这些影片中,夹杂着一个另类视频:封面是两个外国男人。
他点进去看了一半,低头注意到自己腿间的异样。
廖雪鸣后知后觉小王说得没错,他确实性取向有问题,是同性恋。
后来在漫长工作中,廖雪鸣通过一具具冰冷遗体,认识到鲜活各如其面的人。
尽可能地用手中的化妆刷,将生前被迫框于标准模版的他们,能在身后得以想要的模样去往道路。
因此廖雪鸣从不刻意模糊自己的性向,也不耻于承认。
所以不管陆炡问多少次,他仍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喜欢男人。”
此时检察官终于有了反应,他捕捉到细微的“嘶”气声。
这让廖雪鸣记起魏执岩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作为身边为数不多的知道他性取向的人,法医曾再三叮嘱:千万不要随便和陌生人透露,也千万不要离别的男人太近。
严格算起陆检察官不算陌生人,至于第二条……
廖雪鸣恍然大悟,一定是他给对方造成了困扰。
他双手抓着安全带,往旁边退了退,身体贴着门框与男人隔开一定距离。
“请陆检察官放心。”廖雪鸣坦荡而坦诚,诚心而至心:“您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会对您感兴趣的。”
第15章 请不要吓我
空气片刻的凝滞,陆炡忽然一声轻蔑的笑。
“廖雪鸣。”他单手摘了眼镜,拨开储物盒取出镜布擦拭,声音低而缓:“别给我蹬鼻子上脸,收起你的小把戏。”
今天连名带姓被陆炡叫了太多次,廖雪鸣总是很紧张,“......蹬什么?什么戏,我听不懂。”
而陆炡不再说,戴回眼镜伸手挂挡。
福特野马行驶在快速路,没有红绿灯,跑出了跑车的性能。
廖雪鸣从没坐过这么快的车,本就晕车的他紧攥安全带,多次想让陆炡降速。可看到检察官冷漠严肃的脸,就不敢开口了。
下车后直奔路边垃圾桶,剧烈的干呕几声,什么也没能吐出。
被陆炡不留情面地评价:“娇气。”
廖雪鸣又掏出手帕擦擦嘴,心想这东西不仅实用,还节约纸张,以后他也向检察官学习这个好习惯。
“还要宝贝那块布到什么时候?”
后备箱已经敞开,陆炡倚着车气定神闲地看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
“就来。”
廖雪鸣过去把东西提下来,直起腰才看清眼前六层的洋楼。
这里是检察署直属家属院,装修是早些年流行的欧式风格。只是小区绿化一般,加上阴天,到处雾蒙蒙。
虽然廖雪鸣的宿舍是长暝山脚下的平房,不比楼房舒坦。但好再宽敞,花多树旺,空气更纯净。
陆炡住在六楼,提着一二十斤的东西爬上台阶,比想象中要累。
廖雪鸣喘着粗气,等着对方输门的密码。
一阵悦耳的电子音,门开了。
陆炡回头看他,两人只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检察官个子高,楼顶低,光线阴暗。
睨向自己时覆下一层阴影,极具压迫感。
廖雪鸣闭紧了嘴,不敢再喘了。
陆炡约法三章:“进到屋里,不许乱摸,不许瞎瞟,不许多说话,听明白了?”
廖雪鸣认真点头。
准许进入后还没看清屋里模样,便被拽着衣领换一次性拖鞋,外套脱下挂进消毒护理机,十个手指挨个喷上酒精......
一系列跟着陆炡弄完,才从玄关进到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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