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雪鸣条件反射性地用胳膊护住头,而棍子却砸在脊椎与脖颈连接的部位,疼痛沿着脊骨袭满全身。
他趴在冷硬的地砖,疼得发不出声,只能勉强睁着一只眼。
风掀动帘子,光线忽明忽暗,一隅壁画闯入视野。
——分不清是人,还是鬼,亦或者怪物的形象。像现实中的他趴在地上,棍子砸在后背。
而脖子里,也有和他一样的文身。
头撕裂般的疼,眼前不断闪过画面。
白色帐篷,稀疏草地,熊熊篝火。
鼓锤,铃铛,面具。
穿着黑皮毛袍子的人,戴着弯角帽子遮盖眼睛,跳着奇怪的舞蹈,吟唱冗长的歌声。
雕刻马头的棍子纷纷砸下,滴着青色颜料的长针刺进皮肤,混着粗盐粒的水泼向伤口——
廖雪鸣蜷缩起颤抖的身体,满头冷汗,紧闭双眼流下眼泪。
这是什么?
这是谁的记忆?
耳边声音忽近忽远,突然“欻拉”一声帘子被拉开,阳光照了进来。
廖雪鸣用手背挡住眼,又费力地缓缓睁开。
餐厅老板已经被人制止,他看见白铎拧眉扔了棍子,摔掉的铃铛四下滚去。
廖雪鸣抹了下眼睛,手背一片濡湿。他被律师扶着勉强站起身,后颈疼得像是被折断。
白铎轻拽了下衬衫领子——脖子到脊椎高高肿起一片,红紫色血痕与刺青重叠,往外渗着血丝与组织液。
店员也看到了廖雪鸣的伤,吓得脸都白了,看看老板,又看向廖雪鸣,“这、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话你到警署去问吧。”
白铎拿出手机欲报警,却被廖雪鸣拦住。他脸色惨白,眼睫泪水未干,摇摇头,“我没事,您不要报警。”
而律师显然不想不了了之,廖雪鸣长呼一口气,艰涩开口:“可能是我脖子里的东西太吓人,认为我不是好人,是我不好没遮住......他们做生意不容易,我不再来吃饭就是了,我不想......”
话间语无伦次地找补,而老板依旧怒不可遏,眼神像刀子剜着他。
廖雪鸣头晕目眩,体力接近极限,最后近乎恳求:“白律师,我想回去......我们走吧,好不好?”
白铎咬了下后槽牙,脱下西装外套盖住廖雪鸣,拥着人往外走。隔着布料,清晰感受到他恐惧颤栗的身体。
出门前白铎脚步微顿,睨了眼门店墙上的蒙古语,以及老板衣服上的宗教图腾。
白铎开车带廖雪鸣去了附近门诊,医生诊断后说没有伤到骨头,局部淤血水肿。冷敷后开了一支乳胶剂,嘱咐按时涂抹。
确定廖雪鸣不愿追究责任,白铎无奈妥协,将他送回殡仪馆。并留了电话,说后续如果改变想法随时可以找他。
再三感谢后,廖雪鸣拖着铅铸似的身体回到宿舍,给马主任发短信请了半天假。
手机放在一边,他蜷卧在床,身体紧贴水泥墙边,用薄被从头到脚裹住。
睁眼时,只能感受到后背到颈部传来灼热刺骨的疼;而闭上眼,便是草原餐厅墙上的画、画里被踩在脚下的怪物。
昏聩不清间,四周忽地响起羊叫,由远及近,一声接一声,凄凉而悲惨,像小孩在哭。
真以为院子里跑进来了羊,可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四肢如压了千斤重的铁块。
......
不知过了多久,廖雪鸣终于能掀开酸痛的眼皮。
比起视觉,更先嗅到熟悉的槐木香。模糊间看到一个人坐在床边,额前的发被他轻轻拨着。
即使看不清相貌,廖雪鸣却清楚地知道是陆炡。
几乎是本能地依靠过去,头贴在检察官的腿上。真实的触感和体温,又逐渐意识到这并不是梦。
廖雪鸣彻底清醒,睁圆眼睛与检察官对视。
只见陆炡眼里含笑,打量着他被米色被子裹得只剩张脸的装束,伸手轻轻捏着他的鼻尖,语调慵懒:“廖雪鸣,你这是准备扮演白雪公主,睡在小矮人的床上?”
第41章 失恋了?
廖雪鸣坐起身,看着身边的男人:“......您怎么来了?”
“我去殡仪馆找你,人不在,电话不接。”陆炡用手挑开扎着他眼睑的碎发,“合着门也不锁,躲在这里睡大觉?”
“啊。”廖雪鸣趴到床头,摸来桌上的手机,按了按,“对不起,没有电了,我没有接到电话。”
陆炡盯着他的侧脸,忽然问:“今天和谁出去吃饭了?”
动作显然滞缓一瞬,廖雪鸣慢慢裹紧身上的被子。
如果告诉陆炡今天和白铎见面。
意味着要坦白律师请求他拒绝为检方作证的事。
被餐馆老板无故袭击的事情也会难以隐瞒。
陆炡声音低了些,“转身,说话。”
廖雪鸣慢吞吞地朝向他,对上检察官的目光,又颇为心虚地低下头,“我......”
终究学不会撒谎,眨眨眼皮,皱皱鼻子,抿抿嘴唇,一句话八百个小动作:“没有和谁呀,我是自己去的。”
如此反应,陆炡眯起眼,心头怒火中烧。
他冷着唇角,手掐住廖雪鸣的脸颊,逼迫对方抬头。
沉默而压迫地对视十余秒,背肌隆起,俯身去吻他。
然而并未得逞。
胸前被一双手抵住,廖雪鸣后背贴墙,与他隔开一条手臂的距离。
薄被顺势滑落肩头,露出被静电摩擦得四周翘起的“海胆头”。一双杏仁眼倔强地注视着他,闷闷的声音也带了点坚决的意思,“陆检察官,您又要像上次那样吻我吗?”
说罢,舌尖无意识地舔过结痂的下唇。
陆炡垂眼,视线短暂的落在他的唇瓣,又上移,坦然“嗯”声,“不可以?”
只见他皱起眉,一脸正气:“当然不可以!”
陆炡轻哼,“为什么?”
听此,廖雪鸣作出一副“你是检察官,你居然还问为什么”的表情。
他告诉检察官,前两周去学院上课,被通知学分不够,需要选修一门两分的课。
廖雪鸣选修了法律,具体来说是《民法典》。
“陆检察官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突然亲我,而且亲得很痛。我拒绝了,您也没有松开我,这是违法的。”他眉眼认真,语气严肃:“而且就算是我们以后结了婚,您也不能那样吻我,这都是有法律保护的。”
想不到加大硕士毕业的检察官,有一天也会被群众普法。
看他义正言辞的模样,又一口一个“结婚”。分不清是欲擒故纵,还是蓄意勾引。
陆炡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看他:“你是在撒娇吗?”
“什么撒娇,什么跟什么......”廖雪鸣生气了,像小猫炸毛,“您不经过允许,就亲我,是在性骚扰,这不是以前您教我的吗?”
陆炡一愣。
回想起曾经某个雨夜,在车上同他讲过的性骚扰判定条例。
此时也才意识到,廖雪鸣是认真的。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脸上似乎沧桑了几分。
有种村里孩子念了大学回来,肚子里有了点墨水,意识觉醒,开始对质疑父母不合理的行为。
陆炡喉结攒动,“对不起。”
听到检察官的道歉,廖雪鸣忽觉于心不忍,挠挠脸,“没关系,我原谅您了。”
“谢谢。”陆炡很有礼貌,问:“为了弥补上次的错误,我再好好吻你一次,嗯?”
“......”
听此提议,廖雪鸣似乎认真思考一会儿,拒绝:“我现在不是很想和您接吻。”
检察官一声轻叹,表情遗憾。他拾过廖雪鸣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又拢着他的手指攥住,作“手铐”形状。
“那你逮捕我吧,廖警官。”
廖雪鸣还未来得及明白其中的意思,“囚犯”已经低头吻了过来,手腕一转,紧紧攥住自己的手。
吻落在侧颈,又吻在脸颊,含住唇。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