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炡冷肃的声音回荡在法庭,小王气得脸通红,手使劲锤了下腿:“真他娘的狠!”
马主任身子在抖,却呵斥他:“少说不合规矩的话!”
而陶静已经陷入绝望,眼神麻木地看着旁边座椅,心想廖雪鸣幸好没来,也幸好没听见这一切。
对于量刑,白铎请辩方证人出席。
是刘志彬的妻子。
她称刘志彬在外蒙大使馆任职时,夫妻感情已经破裂。因离婚牵扯利益,遂一直异国分居。
妻子说丈夫有精神病史这件事,她从不知晓,也未见其发作过。
而在二十年前,丈夫给她发过一条短信,说大使馆有位女实习生经常给他惹麻烦、让他的工作很难做。
“他说,真想弄死她。又说,长这么好看死了怪可惜的。”
与此同时,始终沉默寡言的魏执岩手腕镣铐作响,被法警及时制止并警告。
然而时间久远,妻子说手机早已损坏丢失,短信也无法找到。
尔后白铎向法庭出示了永安殡葬员工的请愿书,以及刘志彬家属的谅解书。其中按手印的有妻子,有儿女,甚至还有年迈的父母。
......
综合双方辩论,审判长说明被害是否伪造精神疾病史,并未有新的直接证据支持,所以此条不予采纳。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文件,问陆炡:“公诉方这边的证人,是否还有未到场的?”
听此,陆炡的视线扫过旁听席位,落在陶静身边空着的位置。
他移回眼,要开口说证人缺席时。
——厚重古朴的红棕色大门被推开,泄进银箔般的阳光。
紧接着探进一个毛糙的脑袋,窄窄的肩膀。
众人纷纷回头注视,见一个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的青年进来。
他紧张地朝审判长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怯和地解释来时因路面塌陷封路而迟到,交管部门给他开具了相关证明。
审判长问他是什么人。
青年用手抻了抻衣角,声音坚定,眼神笃定:“我是永安殡葬的遗体美容师廖雪鸣,请求作为检方证人出庭。”
【作者有话说】
深夜键盘前的一位老母亲流下泪水。
叠甲叠甲叠甲:庭审过程是参考日韩法庭基础上进行胡编乱编瞎编,大家仅看个乐子千万别细究!别当真!!!
第47章 爱一个人
对于廖雪鸣的姗姗来迟,引得一部分人神色各异。
席间最先说话的是小王,表情惊愕:“我、我刚才没听错吧?小廖是谁的证人,检方?!”
音量颇大,引得前排回头看他,陶静拽着他胳膊制止:“你小点声,别一惊一乍的。”
小王闭了嘴。
比起廖雪鸣替检方出庭作证,更让他诧异的是其他人的平淡态度。
尤其是马主任,神色复杂地叹气,念叨着:“这小子,就知道他会来。”
仿佛廖雪鸣会做出这一步,他们一早就知道。
廖雪鸣将延误证明交给审判团核实后,被允许补充作证,按照要求站在证人席。
他深呼一口气,目不斜视地仰看前方。
深棕色的木墙壁,庄严而亮堂。空气中弥漫着冷冽的气味,像刚印出试卷的新鲜墨水味,等待写下人生的答案。
廖雪鸣很紧张,谁都不敢看,只敢让裱在墙中央的银色天秤与宝剑映进视野。
脑中有钟表指针走动的声音,忽然在某一个时刻熟悉的木质香气闯入鼻腔。
检察官走近他身边,停下,眼前被迫印上他的身形轮廓。
廖雪鸣不自觉拢起手指,按照要求自我介绍。随后依次回答陆炡的问题,与那日在殡仪馆询问内容相差无几。
办公室桌上的被害人资料,被福尔马林烧伤蜕皮的手,置换的108号停尸柜......一一回答,虽流畅,掌心一片濡湿。
廖雪鸣依旧不敢看任何人,最不敢看的是右方被告席。
他知道魏执岩站在那里,也许一直在注视自己。
廖雪鸣也有一瞬间恍惚,去想魏执岩脸上会是什么表情?震惊,失望,还是愤怒......他不敢再想。
证言结束,陆炡脚步绕了半圈从廖雪鸣身边离开。
旁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动作,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陆炡伸了手帮他掸平掀起的衣角。
廖雪鸣缓慢地合了下眼睑,堵到嗓子眼的心渐渐落下。
接下来是白铎的交叉质询。
当走到证人身边时,不仅是周围工作人员,连旁听席的第一排记者都能感觉到律师的气场变化。
游刃有余的笑容不再,白铎眉眼间笼上一层阴翳。
他问廖雪鸣:“证人,你和魏执岩平日关系如何,来访是否密切?”
廖雪鸣答关系很好,过去大多时间都在一起。
“在此之前,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他妹妹的被害事件。”
廖雪鸣垂下眼,应声。
双手忽然撑在席台的边缘,白铎逼近廖雪鸣,紧盯对方:“你在签署请愿书之后,为何要替检方作证?”
不等人回答,他近一步逼问:“近半年你与检署的人来往密切,尤其是陆炡。亲自去千里之外的京城,为他母亲入殓。是什么迫使你做出今天的决定,或者说,检察官给了你什么好处,置如家人一般的人不顾?”
“异议。”陆炡敛眉,厉声道:“辩方询问我方证人涉嫌诱供,以及无依据指控。”
审判长让白铎控制好情绪,否则将二次警告。也向证人说明,可以不予回答。
而廖雪鸣却未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稍稍疑惑:“为什么不可以?”
这个反问白铎显然也没能预料,表情一时错愕。
平静的目光直视他,廖雪鸣缓缓说:“三个月前,我替魏哥出庭作证。回来后他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他也站在被告席,而我是证人时,希望我能够不屈服,不隐瞒,实事求是地说出一切。”
他移开视线,掠过每个人的眼睛,仰视审判团:“如今我站在这里,是为了完成我对魏哥的承诺。”
“我认为说出事实,和爱一个人,并不冲突。”
话音落,场上雅雀无声。审判长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只听两三声摄像机快门声。
忽然有笑声打破了安静,这笑不含讽刺,不带嘲弄,单纯而发自内心的笑。
是宽慰释然的笑,笑声伴着镣铐的清脆碰撞声。
笑的人,是被告魏执岩。
在众人对他惊诧且诡异的注视中,廖雪鸣也终于敢去看魏执岩。
四目相对之时,他眼底噙满泪水。
包裹在深色号服里的身体消瘦太多,肩线松松垮垮。
魏执岩脸色憔悴,笑起来时眼下皱纹多了许多,悉数舒展开。眼底蕴着一缕明亮,用沙哑的声音,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夸赞自己:“鸣儿,做得好。”
廖雪鸣潸然泪下。
此时法槌声响起,审判长清了清嗓子,“被告请不要做无关发言,遵守法庭纪律......辩方律师,还有要询问的吗?”
白铎喉结攒动,“没有。”
他坐回辩护席,没再说话。
......
午间十二点,法庭宣判,响起审判长威严沉稳的声音。
被告人魏执岩,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并肢解被害人遗体,其行为已分别构成《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规定的故意杀人罪,以及第三百零二条规定的侮辱尸体罪。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告人作案手段特别残忍,情节极其恶劣,严重破坏社会秩序和挑战司法权威,依法应予严惩。
然本案事出有因。经查,被害人曾对被告人亲生妹妹实施女干杀罪行,系引发本案直接诱因。在司法实践中,此情形可认定为“被害人有重大过错”;法治社会绝不鼓励任何形式的“私力复仇”,此情节仅作为量刑酌定因素,不影响其行为之定罪。虽现有被害人配偶及家属证言,否认其罹患精神疾病,但无直接证据证明病历确系伪造。
被告人犯罪动机与谋财害命、激情杀人等确有不同,且被害人配偶及父母出具谅解书等情节,量刑时已予充分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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