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画面最刺目的地方是受害者脖子上那柄锈迹斑斑、被血液深深侵蚀的斧头。
斧刃最上方陷在木桌的边角处,中间部分则被哈罗德脖颈三分之一的血肉包裹,下方的尖角在灯光下闪烁着钝拙而黏稠的光泽。
这是实施至一半的处刑,却比任何干脆利落的砍头斩首,都要更加令人胆颤。
这次和之前三次不同,周围的环境不再干净。后面进来的警员打开灯,木桌上、地上、墙壁上喷射的暗红血迹变得清晰可见。
不过眼前的血迹分布不像苏珊一案那样杂乱而暴力,这里的血液铺洒得凌乱而有规律,带来山岳般压倒一切的压迫感的同时,也不乏艺术家泼洒颜料般的美感。
“这是‘艺术杀手’在做‘正确示范’。”西尔芙林从阿瑞贝格身后走出,看着面前的血迹,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走近那具姿势怪异的尸体,可以看见勒着皮肉的细长绳子——凶手就是用这个锁定住受害者的姿势——精密又复杂地缠绕在哈罗德的各个关节上,没有任何一道走势是多余的,每一处的捆绑都固定着相应的部位。
“西尔,这次凶手复现的是哪副画?”福加问道。
“《朱迪斯斩首荷罗孚尼》。”西尔芙林一动不动地盯着尸体,淡声回答。
“那个象征物呢?‘荆棘与铅心’去哪了?”打开灯后乐衍下意识地在尸体周边寻找“艺术杀手”的作案标志,却奇怪地又没找到。
崔维斯闻言和福加一起再次找了一遍,同样一无所获。
“这难道又是一个模仿犯?”福加百思不得其解。
“模仿犯之间为什么要相互杀害?而且还弄出一个这样‘愤怒’的现场,他有什么愤怒的理由?”乐衍摇摇头。
“总不能是‘艺术杀手’的狂热小粉丝,见不得别人玷污他偶像的名誉吧?”福加大胆猜测道。
“不是,”这时西尔芙林突然开口,“象征物就在我们面前。”
“哪里?”其他人疑惑道。
阿瑞贝格戴上手套,走到木桌边从受害者的胸腔中部偏左的位置抽出一个沾血的铅片,沉声说:“应该是事先用刀插入了受害者的心脏,之后才嵌入相等大小的铅片。”
“‘艺术杀手’认为模仿犯玷污了他的作品,因此通过把他整个人做成象征物来进行洗礼净化。”西尔芙林的手指隔空沿着缠绕在哈罗德身上的细绳虚虚走了一圈,“固定他身体的绳子,就是一道道荆棘,而插入心脏的铅片充当了铅心。”
“这次是‘艺术杀手’没错。”
“我发现了这些,你们得过来看看。”泉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指向后院,“哈罗德杀死了许多条狗,大部分的肉应该被他做成了食物,只剩下一堆骨头,被随意地像垃圾一样丢弃,但有一个例外。”
众人跟着她过去。
“这是一只猫。”泉茜面色复杂地看着后院墙角处那只血肉模糊的动物,“是唯一一只猫,而且是唯一有墓碑的受害动物。”
那只被虐待的不剩一块好肉的猫咪,被人细心地用白色的毛毯包裹住身体,安静地躺倒在墙角。边上立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写着——
“其万般罪孽无法清偿,主已施刑,愿汝安息。”
“这不会是哈罗德干的,只能是‘艺术杀手’。”泉茜低着头说。
“他还是个动物保护者?”崔维斯惊讶。
“但他为什么不给那些死去的狗狗立碑,只为这只猫咪立?”福加反对。
乐衍四处望了一圈,“重点是为什么这么多狗中掺进了一只猫,这只猫又为什么特别?”
泉茜猛地想起什么,抬头睁大眼睛:“苏珊家里养猫,我之前找她同事问话时她同事告诉过我,苏珊那天下班的时候还很高兴地说自己要回家喂猫了,结果……”
“而我记得我们没在她家里看见过猫。”
“这是……苏珊的猫。”
“是哈罗德虐的猫,他也太残忍了,杀人还不够,猫也不放过,还专门带回家虐杀,心理真是够扭曲的。”福加感到气愤。
“这是他的‘回忆品’,许多杀人犯都会从犯罪现场带回一些东西用来回味当时犯罪的快感,哈罗德则直接选择了犯罪现场的活物,虐杀这个活物能更加贴近当初杀人时的感觉……”阿瑞贝格话音一顿。
他发现西尔芙林自从来到后院看见那只猫后就一直没说话,姿势也没变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要与黑暗的墙壁融为一体。
“我其实更倾向于这只猫属于无辜的受害者苏珊只是‘艺术杀手’埋葬猫的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应该来自‘艺术杀手’本身与猫的连接,对猫下意识地怜惜偏爱,他很可能也养猫——你们再去房间里找一找,这一次‘艺术杀手’在犯罪现场留下了很多情感的痕迹,这也意味着他会不自知地犯错。”
阿瑞贝格语速极快地说道,向众人布置完任务后径直走向西尔芙林,凑近看才发现那张本就雪白的脸上血色尽褪,变成死寂空洞的惨白。
乐衍见状对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快去干活。泉茜直到离开后院才问道:“那个金发美男探员是不是犯PTSD了?”
乐衍没说话,但泉茜已经知道了答案,她换了个轻松点的话题,“对了,你们组长是不是在和他谈恋爱?”
“你怎么看出来的?”乐衍诧异地看向她。
泉茜摊摊手,“其实很容易看出来,他们根本没打算遮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他们俩一直黏在一起,跟连体婴似的,而且你们组长会下意识地护着那个金发美男,每时每刻。”
“再好的上司也不会贴心到永远留出一部分视线与感知放在你身上、时时刻刻关注着你一举一动的程度,况且我们平时执行这种破门任务的时候都是一人占领一个位置列队同时前进,但你们组长可不一样,完全把金发美男保护在自己身后,不知道的以为他是美男请来的保镖或雇佣兵呢。”
泉茜脸上明晃晃写着“这真的很容易看出来好吗”几个大字。
乐衍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说道:“老大远不止如此,平时都把我们警花像瓷器那样护着,生怕磕着碰着一点——”
“不过西尔小可怜值得这样的看照。”
乐衍想起西尔芙林之前犯病时候的样子,嘴角又落了回去。
西尔芙林的嘴唇细细地颤抖着,像是不会用嘴巴呼吸的呼吸困难患者,艰难地用鼻子吸气。他的瞳孔急剧收缩,然后骤然失焦,那片美丽的蓝霎时间变得黯淡无光。
那片往日里倒映着宁静又璀璨的星空的海洋,猝然断裂崩坏,露出海底深处只有西尔芙林一人可见的深渊地狱。
但从今往后不再是一人可见。
阿瑞贝格摘下手套放好,动作轻柔地捧起西尔芙林的脸颊,仿佛接住一个摇摇欲坠几欲碎裂的灵魂。
他看着自己爱人脸上的迷茫与痛苦,像是被困在了惨痛的旧时光里,那瞬间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碎裂的海洋崩塌了。
最锋利的刀刮过他的心口,带来尖锐而令人窒息的疼痛,阿瑞贝格不断摩挲着西尔芙林的脸颊,亲吻他的鼻尖,想要以此来缓释西尔芙林的痛苦,以及自己被破碎的爱人牵扯出来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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