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不行啊?”
西尔芙林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的,耳旁也有细细碎碎的声音, 仿若隔着一层水膜, 只有他发出应答声, 才能从水中被捞起,世界才能重归寂静。
“嗯……嗯……”
他的低马尾扎得松,动作间已经掉了一半, 大堆蓬松的发丝散落下来,把那半边脸又遮去一半,头顶的灯光红色蓝色交替变换着,把那艳丽的脸衬得更加奢靡高贵,像旧时代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被恶毒女巫下了沉睡魔咒囚于某间暗室的公主。
公主此时被前来营救的王子唤醒,睁开一半水光潋滟的迷蒙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醒了?是去我家暂住一晚,还是把你送回你家?”阿瑞贝格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柔而又柔。
可惜西尔芙林大脑的语言功能区被酒精侵蚀透了,学过的十几种语言被搅乱重组,现在完全听不懂阿瑞贝格说的话。
……肢体功能区可能也严重损毁了,不然他现在为什么突然朝阿瑞贝格张开手,仰着头,也不说话,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阿瑞贝格明显愣住了,如果他这将近三十年的生活经历带给他的对基本姿势的认知无误的话,如果喝醉后的西尔芙林对肢体语言展示出来的含义认知与普遍认知一致的话,这大概是,讨要拥抱的意思?
“你是要我抱你吗?”阿瑞贝格这会儿又起了逗弄的心思——他的本质就是如此,表面是举止有度风度翩翩的绅士贵公子,大部分时候也确实是这样,但内里却是叛逆又恶劣的,只不过他这种坏劲儿很少展现出来,只会在特定时候对特定的人展露,目前,大概是专对西尔芙林显现。
西尔芙林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动弹,有点急了,语言系统也在急迫中恢复正常,音色中却掺着不明显的委屈意味:“我是实验室培育的012号特种植物,我在黑暗中生长,我很脆弱,却也非常珍贵,你不想把我拔走吗,我可以卖很多钱的?”
阿瑞贝格完全没想到西尔芙林还有这样一面,心脏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包裹扫动,痒得不行。
“可是我不缺钱,怎么办呢?”阿瑞贝格嘴角翘高,眉眼弯弯。
西尔芙林心里一紧,伸手扯住他的衣角,醉眼闪烁着泪光,着急地说:“那你把我当成家里的装饰物,有钱人家里不是都喜欢弄些小花小草附庸风雅吗,我很漂亮的,绝对让你很有面子。”
“这倒一点没说错,”阿瑞贝格抬起他的脸,细细端详,大拇指从他的脸颊摸到下颌线,好似真的在估量一个商品的价值,“你非常漂亮。”
尤其是现在,尤其是醉酒。
阿瑞贝格怀疑是不是西尔芙林爱吃甜食的原因,醉酒后他整个人都像融化的蜜糖,平时这颗糖还有冷硬锋利的糖纸包装,现在酒精让包装纸融化了,也让这颗糖融化了,显出内里的甜蜜来。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眼下投射出形状优美的阴影,嘴唇由于紧张被咬得发红又湿润,呼吸间胸膛起伏,从站着的角度俯视,可以隐隐看见那平直精致的锁骨。
空气都被这颗融化的糖果浸染得粘稠起来。
“好吧,”阿瑞贝格的嗓音突然变得有点哑——他暗自懊恼着,果然是单身太久,关注点太逾矩了,情欲原来是离他很远的东西,现在对着这张醉意朦胧的美人面,竟不受控制地被勾出来一些——“好了,好了……”
阿瑞贝格松开手,但没挪开视线,“我把你拔走,但你得告诉我你想去哪,还得告诉我,我是谁?”
如果西尔芙林醉酒后会对着随便一个陌生人投怀送抱的话,那非常危险,那他就要永远剥夺西尔芙林喝醉酒的权利——将饮酒量限制在一杯,不能喝烈酒,只允许喝果酒、鸡尾酒等宝宝酒。
西尔芙林脑袋仰得高高的,迷迷瞪瞪地看着阿瑞贝格的脸。
他是谁?
嗯,长得很对我胃口,异常符合我的审美,绿眼睛,高鼻梁,眼窝深邃,眉骨似山脊,上唇薄且棱角分明,下唇的弧度却很柔和,像他这个人一样,锋利又温和。
西尔芙林知道那双玩惯了危险武器带着枪茧的手触碰自己时是温暖的,知道他带给自己的怀抱是充满安全感的,知道他的锋芒永远不会对着自己,温和的一面却一直对自己展现。
西尔芙林从不是个没有危机意识的人,相反,他极其警惕,对自己有着极为强烈的控制欲,他从不会把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让渡给他人哪怕一丝一毫,像这种在别人面前醉酒的情况还是人生头一遭。
什么人能够让自己心无芥蒂地痛快畅饮直至酒精掌控大脑呢?
醉酒的西尔芙林回答不了太多问题,而阿瑞贝格连续问了整整两个,所以小芙警探只能帮他解决最后一个了。
“你是……主管大人、阿瑞贝格。”西尔芙林张开的手臂慢慢落下,再回答完问题后,困意重新席卷大脑,头不断往后仰,就快要掉下座椅——
阿瑞贝格一把把他捞到自己怀里,将那将掉未掉的捆着西尔芙林柔顺发丝的丝带给拆掉,就在刚刚西尔芙林说出自己名字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以悦耳成这样。
悦耳到明明多年的精英教育已经将自己磨练得成熟稳重,举止有度,还是会因为这一声确认,而在并未获得对方允许的情况下,在对方醉到不省人事的情况下,决定趁人之危,把对方带回家。
阿瑞贝格右臂从西尔芙林的背部穿过,手掌托住他肩胛骨下方,左臂则从西尔芙林的膝盖后方穿过,手掌托住膝窝,重心下沉,将西尔芙林公主抱起。
阿瑞贝格维持着他最后的礼节,在抬腿离开之前,垂眸看着发丝散乱的在他怀中熟睡着的西尔芙林,低声说了一句:“冒犯了。”
……
西尔芙林最先是感觉到被褥的触感不对,然后闻到了绝不会在他家中出现的沉木香氛味,接着,宿醉后大脑神经的钝痛传来,西尔芙林猛地睁开眼睛。
房间的窗帘紧闭,只从缝隙间泄露出来的阳光推测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周围的环境非常陌生,西尔芙林疯狂搜寻着记忆,祈祷这是某一个被自己遗忘的房屋——但显而易见,智商超群的小博士拥有超乎寻常的记忆力,不存在有这么一个被自己遗忘的房屋,也不存在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
西尔芙林一下坐起身,表情由震惊到难堪,再到呆滞,最后停留在了麻木。
我要不再去进行一次感官剥夺测试吧,西尔芙林悲哀地想。
想着想着又想到自己昨晚那句“我是实验室培育的012号特种植物,你不想把我拔走吗?”,又想到那些拼命推销自己的话语,张开的双臂,讨要拥抱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多“恨嫁”呢!
西尔芙林,你永永远远,不能喝醉酒了。
西尔芙林在心里发下毒誓。
再喝醉酒,你真把自己卖了都是活该。
西尔芙林回到现实,紧急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物——还好,阿瑞贝格是个进退有节分寸得当的人,没有“贴心”到帮自己换睡衣的程度。
不过,他真的能忍受自己穿着脏衣服睡他床上吗?
还是想远了——西尔芙林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应该先担心待会儿怎么面对阿瑞贝格。
装失忆有用吗,还是装睡,可是迟早要醒的……
没等他想出对策来,敲门声已经响起,阿瑞贝格低沉磁性的声音透过房间门传进来:“小芙,醒了没有?”
没醒,不想醒,不敢醒。
西尔芙林清了清嗓子,躺回去用胳膊遮住脸,还是选择应声:“嗯,醒了。”
阿瑞贝格进来就看见昨晚的小植物变成了鸵鸟,不愿面对现实的样子。
上一篇:嬉皮犬类
下一篇:爆红娱乐圈从龙套开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