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承/情何以堪(4)
房门背后，沉默了一会儿的张小梅总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她的印象中，但凡老叶动手十次能有四五次是冤案，偏偏小吟是个闷葫芦，受了委屈也从来都不说！天知道父子俩这一回在较什么劲哩！
还记得第一次发现了小吟身上的红印子，张小梅找老叶吵了一架才知道不过是因为小吟在外边打了一架，可后来了解完之后才晓得人家真是把话讲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小吟不还手的话以后在那个地方说不定会被怎么欺负呢！小孩的世界他们是真不该插手。
然而，得知真相的老叶居然可以“不要脸”地这么跟小吟解释：“打架又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打赢了回来肯定要挨揍！如果输了，只被揍得更惨！你最好心里有点数。”
如今想想，小吟要是没老叶压着其实骨子里的性子该是和早上表现得差不多吧？这么些年倒是真委屈小吟夹着尾巴怂了那么久……
“小梅？”叶宇盯着发呆的张小梅，喊了好几声才见人回过神来，“想什么呐，那么出神~”
“没什么。”张小梅神情恍惚地看了看叶宇，“老叶，有没有可能……小吟是那里的人？”
“就他？！”叶宇笑着翻了个白眼，可一旦想到这一层以后叶宇整个人都不好了，毕竟李局的态度摆在那里，小吟挨了皮带也没承认什么。
也许是心里有了判断，叶宇再次面对儿子的时候不免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只不过后来想想还真是觉得挺讽刺的！
不过，这时候的叶浅吟是真的蔫儿坏，明明感觉到了他居然还可以大大咧咧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爸，妈，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哎！早点回来！”张小梅随口应道，“别忘了晚上回来带瓶酱油！”
话音方落，叶浅吟和张小梅相视一笑，叶宇冷着脸什么都没说，害叶浅吟面上一僵，立马怂得夹紧了尾巴能溜赶紧溜！
然而，有个成语叫“宝刀未老”。
就在叶浅吟背着家里人偷偷和星瑞集团的家伙接了头，还不清不楚地和早上到家里来示威的两个大兄弟碰了面之后，把这一切逮了个正着的叶宇出于热心市民的责任与义务，他果断地把儿子给出卖了！
“李局，漏网之鱼已经在咖啡厅碰面了。”叶宇小心地挂了电话，然后拎着酱油瓶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叶宇不知道回去应该怎么说，他暂时还没编好胡扯的鬼话，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日后的小吟，张小梅问他的话在脑袋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小吟是你亲儿子，你这么对他，不怕他将来恨你啊！”
……
然而，也有一个成语叫“青出于蓝”。
当叶宇站在家门口，那《两只老虎》再次响起的时候，他这才哭笑不得地发现小吟也买了酱油而且正坐在家里等他吃饺子呢！
“你们爷俩真是前后脚！”张小梅笑着擦了擦手，然后炫耀似的看向了叶浅吟，“小吟，认输了吧？我就说你爸铃声好听嘛，怎么样，晚上你洗碗~”
叶浅吟低着头“哦”了一声，然后笑着端出厨房里热气腾腾的饺子，全然没有揭穿他亲爹的打算。
原来，叶浅吟早就发现老爹跟着他了，就在老爹挂完了电话李垲派人出警之后，他还特别不忍心地替集团里某个叫“大胖”的小伙子求了情，“李局，他只是走错了路，他还小……法外是可以容情的。”
——倒不是大胖对叶浅吟有什么恩情，毕竟叶浅吟是一个服从命令的警察而不是什么江湖义气的侠士，只是，看着十七八岁的大胖难免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警校还没毕业，完完全全是一张白纸，偏偏让李垲看上了，他那时候也是头脑发热，就这么被安排到了完全陌生的环境，从叶仔到了叶哥，多少故事难与人言。
三年前任务结束，好不容易回到E市，结果又冒出来一个星瑞集团。明明在同一个城市，天知道曾经多少次擦肩而过呢！
一个人扛着有多累，那种迷茫，那种无措，叶浅吟太熟悉了，所以，在看到大胖望向自己的眼神时，他忍不住求了情。
幸好，现在一家人总算可以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饺子了。
“小兔崽子，你买了酱油不会和我说一声呐，真当咱们家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呀！”叶宇一个劲地往叶浅吟碗里倒酱油。
“不要了，爸，咸！”叶浅吟委屈地看着一盘黑不溜秋的饺子，“就算是拌饺子，也让放点糖呀！”
“还放糖？娇气的咧！”叶宇从自己碗里夹了两只饺子扔到儿子碗里，“多放几只拌一拌不就不咸了？吃，敢吃不完剩饭碗嘛，晚上你就等着吧！”
叶浅吟欲哭无泪，敢怒又不敢言，只好满眼委屈地向张小梅求救。
张小梅会意，抢过叶浅吟的盘子，把酱油都倒进了老叶的碗里，然后假假地威胁道：“爱不爱我？爱我就把这些汤都吃掉！”
叶宇抽了抽嘴角，然后猛地一筷子打到了叶浅吟的手上，“笑什么笑，还不都怪你！晚上把我轰出来了你睡沙发啊！”
……
第6章 『陆』
尘埃落定，叶浅吟不用再去收拾什么烂摊子了，空出来的时间他就乐呵呵地去找了个女朋友，可怜李垲被叶宇拖着喂了好几天狗粮！
最后，李垲终于受不了啦，一个电话把叶浅吟喊到了警局，当然，叶宇也被顺便请到了警局。
当叶宇一脸懵地坐在会议室听完了比电视剧还狗血的真相，叶浅吟忽然穿了一身浅清蓝色的制服，慢慢地从会议室外走了进来，他低着头闷闷地喊了一声：“爸。”
“小，吟？”叶宇抽了抽嘴角，怔怔地看着身姿挺拔的儿子，他感觉自己就跟做梦一样。
李垲为了避免看见父子俩抱头痛哭的场面，十分识相地拍了拍叶浅吟的肩膀，道：“小叶，我们都为你骄傲！”然后关上会议室的大门，任由父子俩自行消化。
叶浅吟看上司出去了，于是憋着笑玩味地看向了自家亲爹，怎料！知道真相的叶宇同志居然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糊人脸上了！
“兔崽子，骗你亲爹玩很开心是吧~”说着，叶宇扬手又要打！
“爸，爸！”帅不过三秒的叶浅吟立马抱住了亲爹的胳膊，然后壮起胆子“威胁”道：“打警察三年以下哦~”
叶宇让这小子秒怂的技能逗笑了，拍了拍儿子的小脸，笑骂道：“兔崽子！”
叶浅吟“嘿嘿”傻笑了两声，穿上制服也没个警察样子——不过这还真不能怪他，明明也算是个老警察了，可这身衣服却还是头一次穿~
叶宇嫌弃地白了儿子一眼，道：“回家还是换回去吧！你穿这身简直拉低了人民警察的颜值水平！”
叶浅吟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他亲爹居然嫌他丑！难怪奔三了还在单身狗的队伍里挣扎，全是他爹遗传基因的锅！
看儿子苦着一张脸，叶宇心情特别好地走向了大门，顺便朝身后招了招手：“回家吃饭喽！准备户口簿喽！”
“爸！”叶浅吟发誓，他要是年轻二十岁，这时候肯定冲上去狠狠咬某人一口！
什么户口簿，明明八字还没一撇呢。
什么回家，那明明是他叶浅吟的家！
——忘了和叶宇同志坦白了，他老人家现在住的可是叶浅吟同志拿奖金买的房子！当初看人被追得厉害，这才心软地把房子租了出来！收了这么些年的房租，交首付都不够！当然，要是让叶宇同志知道房东先生天天和他们住一块儿的话，房东先生也许又要吃皮带了。
叶浅吟摸了摸身后，突然低着头偷笑了一下，老了毕竟是老了，比不上小年青喽，前几天的印子到现在还没消！也不知道老爹当时手下有没有数！下次再这么欺负人真得把老爹送进去关上两年！
然而，叶浅吟被打脸也不是这么一次两次了……
回到家的叶浅吟被他亲爹突如其来的兴致给按进了浴室，然后非要他当面冲个凉！不肯，直接上脚踹！
“爸！你这个，我，我也一把年纪了……”叶浅吟面上变戏法似的挣扎了一会儿，然而，遇上亲爹他到底还是怂了，“看倒是没什么不能看的，只是真的不大好吧~”
叶宇才不管这些呢，不轻不重地又踹了儿子一脚，然后毫不留情地说了一个字：“脱！”
叶浅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东西真是瞒不住的，既然老爸想看那就看吧……
不出所料，叶浅吟身上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伤疤，香烟头烫的，尖锐东西划的，深深浅浅的坑，还有之前拿皮带抽的没消掉的红印子，甚至是刚刚踹的那两脚的拖鞋印，叶宇看得眼睛里忽然涌上了一股子酸涩。
“小吟，你……”叶宇抽了抽嘴角，虽然早就想到了，可亲眼看见的时候到底还是舍不得的，“小吟，你要爸爸情何以堪！”
叶浅吟吸了一口气，他最怕遇上这种场面了，可感情这种东西一旦涌上来了真是收都收不住！
“十年，爸骨折了两回，妈也住了三次医院，可我却一直都不在你们身边……现在回来挨顿揍又算什么呢？真的，我不委屈。”叶浅吟对上了叶宇的眼睛，突然就笑了，“爸，我只是做了和您当年一样的选择。”
于公，我们是战友；于私，你我是父子。
可是，十年又十年，您又要我情何以堪？
所幸，小吟终于变成了您所希望的模样……
ps叶宇也曾有过那样一段经历，叶浅吟小时候看见爸爸对警察叔叔的目光里有种奇怪时东西，所以他才说自己长大要当警察。后来，李垲是拿着叶宇的档案“骗”叶浅吟去当了卧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