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回家(27)
辜可纳一下觉得十分好笑，谭天明之前跟他打电话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地告诉他说——小可，除了在你五岁的时候做过伤害过你的事情，再也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辜可纳低头看着苏启明他讲，“你应该告诉谭天明，他在伤害我。”他想说还有你——苏启明，而你也不过是那个一直在帮助他的帮凶而已。
苏启明坐在那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然后用着力道让他坐在了沙发上。
辜可纳挣扎了一下，随后苏启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他还揽着辜可纳的脑袋抱进了自己的怀里，随后声音从头顶上传了下来，仍旧是一如既往地带着点他好像与生俱来声音中带着的笑意：“小可。”他讲，“是我们不对。”
辜可纳能闻到苏启明身上的气味，他的手还在辜可纳的后脑勺上像是在抚慰一个委屈的孩子一般轻动着：“我们没带过小孩子，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小孩应该跟我们一样。”
辜可纳听见苏启明缓慢地出了一口气：“我们忘记了。”他伸出双手直接把辜可纳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忘记了你这么好的孩子应该在爱跟肯定中成长。”苏启明开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在和平街里长大，不是所有的孩子只需要填饱一个肚子就已经够了。
他们是需要爱跟肯定的，他们每个人都有很多细腻的感情，需要被呵护、被满足、被保护以及被承认存在。
苏启明把脑袋贴在了辜可纳的脑袋上，他小声讲：“是爸爸跟启明叔错了。”
辜可纳吸了吸鼻子，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哭，即使苏启明的话讲的那么好听，认错的态度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但是他不应该哭，他应该嘲笑分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所以他没有哭，他伸手抱住了苏启明的腰：“我总是希望你跟谭天明能开开心心，但是你们从来没有从内心深处这么对我祝福过。”
苏启明的脑袋在他脑袋上蹭了蹭，声音中仍旧带笑：“我们一直希望你能过得健健康康。”
辜可纳想要冷笑，但是他鼻子有些堵，带着鼻音反倒有些像是在撒娇。
苏启明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笑道：“你爸爸脑子不太好，他不知道表达感情。”
辜可纳没讲话，那个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启明抱着辜可纳继续道：“你几年前在学校作了一个假得要死的什么尸体认领通知单，当时他正在跟黎若厚喝茶，听见站起来走出茶室的时候脚都有些不稳。”
“……”辜可纳吸了吸鼻子，没有讲话。
“你不应该吓他，他脑子不太好，受到惊吓整个人会变得十分暴躁，他连确认都没确认一下，立刻订了机票就飞去了你的学校。”
“……”
“然后他没见到你，学校也不知道什么通知书。”
辜可纳似乎在为自己的年少不更事作辩解：“那他见到我也没多高兴，他立刻让我走了。”
苏启明笑了笑：“他回来后让人找了你很久，他气极了。”
辜可纳没说话。
苏启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些什么：“你初中的时候被绑了他也急了，不听劝地就去找你，最后弄得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的时间。”
辜可纳沉默了许久，他想他知道，谭天明很重视他，他一直都知道，而且他还跟谭天明当面讲过——在你的生命中比你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除了我还有不少。
苏启明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从那以后他就不爱光明正大以亲人的身份出现在你身边了，你有感觉吗？那些人想要钱、想要报复他，他觉得不应该让你来承受这些事情。”他顿了一会儿又道，“两年后他把你送出了崎市，他不想你呆在这个地方。”
辜可纳张嘴解释：“是因为我跟他上床了，所以他要把我赶走。”
苏启明在他脑袋顶上慢腾腾地“哦”了一声，然后跟个老狐狸一样笑出了几声，他也没作任何解释，继续道：“一年前有个绑你的绑匪提前刑满释放了。”
“……”辜可纳没说话。
苏启明道：“他让人守在了看守所出来拐角的小巷子里，十分不听我劝地就光明正大地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个人的腿给打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启明讲话的语调实在是太好笑了，辜可纳竟然没忍住笑出了一声。
苏启明拍了拍他的后背，慢腾腾地讲着：“我想想应该还有些什么事情……”
辜可纳躺在他的大腿上看他，最后又把视线转向那个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那个手机像是感受到他的视线了一般，突然出声：“启明。”
苏启明突然笑了出来：“不想让我讲了啊？”他笑，“不讲我可留不住他了。”
他笑眯眯地低头看了看躺在他腿上的辜可纳，笑着道：“我们小可长得这么好看，来去都如风，不跟他讲真心话还想留住他吗？”
辜可纳被苏启明盯着盯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笑出了嘴里的一颗小尖牙，但是他没有说话，一句话也没说。
电话里的谭天明说：“有事情我自己跟他说。”
辜可纳躺在苏启明的大腿上摇头，谭天明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些事情给他讲出来，绝对不会。
苏启明笑：“他不想听你讲。”
谭天明在手机那头顿了顿：“小可。”他喊辜可纳的名字。
辜可纳没有说话。
谭天明说：“你比别的都重要。”
辜可纳眯眼看了看那个手机，还是没讲话。
谭天明讲：“比我生命重要的事情很多。”
他说：“你比它们都要重要。”
Chapter.39
辜可纳还是没有说话，那个低头在摸他头发的苏启明像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哦，对了，上次你在家大晚上开车不是给撞进医院了吗。”
辜可纳看着苏启明。
苏启明又在那里笑，不知道他哪里有那么多好笑的事情要笑：“他从医院看完你回去后都没等睡一觉就把车库里的车全拖去卖了。”
“……”辜可纳突然也有些想笑了。
苏启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突然一下好像就变得十分温柔起来：“我们都很高兴你能在我们的生命中。”
辜可纳看着他。
他又笑了一下：“哦，是了，他有一段时间拿走了我的手机就为了跟你发微信还是什么的。”
“……”辜可纳想说自己其实早就知道了。
苏启明笑眯眯地：“他收藏了你很多发的照片。”
辜可纳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苏启明讲话就觉得好笑，最后张嘴无声地说道：“可是他什么都不跟我讲。”
苏启明翘了翘眉毛：“他脑子坏了嘛，他会说什么。”
辜可纳嗤了一声。
苏启明的手指在他身上弹了弹，突然朝他眨了眨眼睛：“回家后得给你看看我替你收着的你的小金库。”
辜可纳也眨了眨眼睛，他从小到大签过太多东西，每次签完就随手丢给苏启明让他替自己保管着，他啧了啧：“所以我现在应该很有钱对吗？”
苏启明笑眯眯：“对啊，你是我们之中最有钱的那一个。”
辜可纳从苏启明身上坐了起来，他靠着沙发背盯着那个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看了好一会儿，随后侧头看向苏启明。
苏启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茶几旁弯腰说了声：“我先挂了。”
没等那边说话，伸出根手指就挂断了谭天明的电话，随后转身看向辜可纳：“他跟我讲你在医院那次生他气了。”他走过来扯了扯裤子蹲在了辜可纳身前，“他不知道你为什么生他的气。”
辜可纳说：“他怎么会不知道？”他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什么样的人会不知道那是在生气啊。
“他跟我讲他当时跟你发脾气，所以你跑了，所以他以为他发脾气把你给气跑了，还让我给你打电话。”
辜可纳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苏启明，最后摇头：“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做戏，让我妒忌，他还毫不自知，他太可笑了。”
苏启明笑了笑，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关于谭天明的事情，关于谭天明这个人在背后是怎么的脑子不好怎么的分明做了许多却从不会表达。
辜可纳讲：“你别说了，你让他来，你让他自己跟我说。”
苏启明眨了眨眼睛，朝他笑了声：“好，不说。”
辜可纳看他：“那你呢？你跟那个凌茂呢？”
苏启明对于自己突然被提及好像有些讶异，还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笑道：“你跟爸爸的事情你们自己谈。”他说，“那我跟他的事情是不是也得我们自己谈？”
辜可纳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生气地往沙发上一缩：“那你告诉我你跳海做什么，骗他做什么？”
苏启明竟然笑着给他眨眼睛：“我逗逗他咯。”顿了一会儿又道，“我早先就让渔船在附近停着了，我水上功夫从来就不差嘛。”
辜可纳皱眉：“变态。”
苏启明笑眯眯地从他面前站了起来，他隐约听见了汽车的引擎声，透过窗户能见到院门口停到了一辆车，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推开这个矮院子的门，走过这个小院。
苏启明收回视线笑：“小可，他从很早之前就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了。”他说，“他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了，他只是没告诉你。”
“你不知道而已。”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叩叩”几声，有条不紊。
苏启明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他打开门，让门外的人走了进了，随后从衣架上拿了个花衬衫准备出门。
谭天明进门见他披衣服还蹙了蹙眉：“你这什么奇怪的品味？”
苏启明还伸手整了整自己衣领：“聊胜于无嘛。”说完直接走出门了。
辜可纳靠在沙发上没动，他没看那个敲门的人也没看那个离开的人，直到他听见了关门声。
“哒哒”两声，像是擂在他的胸口。
他从前一直想自己伟大，在爱情面前从不计较，到头来发现自己分明才是最计较的那一个，他要付出也要回报，他需要人，也需要自己被需要，他站在制高点上指责谭天明不以真心对自己，指责谭天明不把自己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来对待。
他长到这么大了，还是像一个索求无度的小孩子一样在索取着别人的一切。
谭天明趿着步子走到了他面前，然后顿下了身子，他伸手抓住了辜可纳的手，抬着眼睛认真地看着辜可纳：“是我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