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圈还有直的吗(14)

第二十章 请勿把狗粮带入电影院
　　“那就这个料子，过段时间我们来看，有调整的地方再说。”
　　定完款式和布料，米皓付了定金，与裁缝商议半个月后再来。
　　两人走出STAIL的大门，外面天色渐暗，晚风习习中带着点春日的凉意。道旁紫苏槿和桃树都开了花，飘飘洒洒往下掉着粉瓣儿，一股专属于这个季节的盎然生机扑面而来。米皓走在程乾睿身后，呆呆地盯着对方的背影，心里有点小害羞。
　　正走神间，忽听程乾睿问了一句：“……喜欢吗？”
　　“诶？”米皓腿软，差点绊自己一个平地摔。还好程乾睿这时正在手机上回信息，一时半会没回头看他，只笑道：“怎么呆呆的。问你，爆米花喜欢吗？”
　　“嗯！……呃？”说到爆米花，米皓才想起先前俩人约好订完西装后去看《机械迷情》，先前片子没上映也就没急着买，结果拖了两天，他竟然把订票的事给忘了。电影本身也不是小众冷门片，上个月才得了寰球金片奖，且女主角作为国内辨识度很高的演员，本周也来上海做了宣传……如此安排之下，《机械迷情》直奔微博“想看电影榜”本月第二，可想而知受欢迎的程度。
　　“程哥，我傻了！还没订票呢。”
　　越晚订位置越少，米皓苦着脸看页面。而现在已经快七点半了，最近一场《机械迷情》马上上映，团购方用冒着爱心的机器人头像和少女头像分左右标注了已选，从第三排到倒数第一排中间附近的位置全满。
　　程乾睿听他小声哀叫：“哇，中间的都没了。”
　　看米皓捧着手机可怜兮兮的样子，程总忍俊不禁：“没事，边上点也一样。”
　　小助理赶紧买了右后排最靠近中间的位置，咬得下唇一块印儿，轻声道：“这次忘记了，程哥我下次补偿你哈。五月末有《战警2089》，请你看IMAX4D的。”
　　程乾睿笑笑，揽了他肩膀：“没事。走，买爆米花去。”
　　等两人提上饮料零食，检过票拿上3D眼镜走进放映厅，米皓才一脸懵逼的发现昏黄灯光下，他买的八排十三座和十四座竟然是情侣座位……
　　他和程乾睿在一对情侣和两个妹子若有若无打量的目光下，坐进了中间没有扶手格挡的双人情侣座。而后者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直接坐正身体，调了手机震动模式放进口袋，开始拆3D眼镜。
　　随后递了一副给自己：“小朋友，来。”
　　米皓脸爆红。
　　隔着走道的两个妹子小心观察一番，紧紧捏着对方的手，按捺激动的心情。当然，米皓和程乾睿不会知道近在咫尺的两个小姑娘，正掏出手机互相发消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大叫.gif！！！”
　　“是吧！！！是我想的那个吧！！！你懂我意思吧.jpg？？？”
　　“刚刚就搂肩膀进来的，简直了！我螺旋爆炸升天！”
　　“冷静冷静冷静……啊对不起我冷静不了，小受也太可爱了8，插不进吸管！在看攻！”
　　“攻你不要笑了！！！小可爱在向你求助诶，快帮忙啊啊啊插他一下！”
　　“歪，你？？？”
　　“妈耶我刚刚在说什么骚话……”
　　另一边的米皓看着自己手上弯掉的吸管头，再看看凹陷下去却没被戳破的塑料薄膜：“……”
　　这莫非是在暗示什么？
　　程乾睿掏出吸管戳开了米皓的红茶，笑笑：“还好没买咖啡，不然连管子都没有。”
　　米皓咧嘴道：“那下次我也喝咖啡，这样就不用拿管子啦。”
　　半分钟后，整个放映厅的灯光渐渐变暗，荧幕上出现了那条熟悉的小金龙。
　　电影开始了。
　　影视圈有种说法，叫如果你想赚钱，就拍下里巴人，越是正常大众喜欢的、土的俗的接地气的，就越容易叫座；而如果你想得奖，就什么冷门高逼格拍什么，主角不是个“正常人”的最好，因为评委们也自认不是正常人。
　　米皓看着幽蓝光效里恋慕着女主角的人工智能，一边悉悉索索地咬爆米花，一边感慨寰球金片奖诚不欺我——男主别说不是个正常人了，甚至就不是人。
　　他往后靠了靠，感觉自己好像抵住了程乾睿的肩膀，便准备往外蹭。不料对方贴着他的耳侧道：“没事，靠着吧。”
　　米皓半张脸都烧红了，呆愣愣看人工智能“男”主在城市点亮一个心形向女主示爱。恰巧此时配角有个滑稽搞怪的动作，让全场爆发出大笑。程乾睿看着屏幕，低低笑了声，就在距离米皓很近的地方。
　　兔脑壳再次当机。
　　现在的米皓对于在看什么已经不知道了，只是安安静静贴着程乾睿的肩膀，脑内放空。
　　过了几分钟，程乾睿将手臂抽回一些，米皓只当他被自己压得不舒服，便略往前挺了挺腰。然而程乾睿一展臂将他带进了怀里，掌心按在米皓肩头，轻声道：“手麻了，让我架一下。”
　　隔壁恰巧目睹了全过程的两个妹子：“……我想一脚踢飞狗粮。”
　　或是因为程乾睿在身旁搞得他精神紧绷太久，又或是米皓的心真的很大一颗，总而言之，他竟然在快结尾的时候睡着了。
　　程乾睿：“……”
　　他低头看看米皓平静的睡脸，顺手把人往怀里拢了拢。小朋友应该不记得他了，不过也正常，这么长时间，起初他也没想起米皓这个人。
　　“嗯……”肉兔哼哼唧唧地在陷入回忆的大尾巴狼怀里滚了一圈，嫌他肩膀太硬，往臂弯里缩了缩。
　　程乾睿无奈，怎么和上司看电影都能睡着？傻乎乎的。
　　手探下去，按按对方绵软的肚子。程乾睿搂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想，要是他不弯，可能那点事也就是笑笑过去，想的起来或想不起来都无所谓。可想捉他到手的时候，又想和人谈缘分，非要讲一两句命里巧妙。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一刻钟后电影散场，米皓在四周的响动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蹭了蹭。
　　然后他光速弹起，惨叫：“……啊啊啊啊啊！对不起程哥！”
　　程乾睿看着他翘在头顶的两撮毛毛：“饿了没，请你吃宵夜？”


第二十一章 风暴警告
　　工作例会在一片腥风血雨中结束了。
　　除了半路上车的程乾睿，其他杂志高管都被批判一番，由于上月的终端铺货数据再创新低，各人脸上的神情都不好看。在赵总难掩厉色的追问下，倪梦试图用整体下滑的时尚类纸媒数据解释情况，却不免被对方斥责得花容憔悴：“哦，不好做？那大家不要干好了！竞争侬懂伐，竞争！”
　　米皓微微低着头，小心听场内各位大佬发话。他想大抵是程乾睿在场的缘故，赵总一腔怒火才会燎到这样人人自危的高度。看着倪梦被骆杰推出来做防火盾牌，强行汇报总结，结果得赵宗尧喷了一头一脸，将心比心是真的有点微妙。
　　别看赵总经理年过半百，一身力道却是不小，面前木制的会议桌拍得梆梆响，高声对场中众人怒道：“我老早说过，时代需要什么，公司需要什么？竞争！《时尚》、《嘉丽VG》、《风潮》也掉销量，人家的管理层和编辑是怎么弥补的，读者怎么争、广告怎么上、人才怎么填充……这点要我教？你们一个个活回去了？”
　　米皓垂下眼帘，躲避赵总向四面八方发射的破坏死光，却见倪梦垂在桌下的左手掐紧，狠抠暗蓝色的甲油。而抬头去看的时候，对方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对上司的真诚尊重，又带了些恰到好处的自责：“赵总说的对，我们部门应该从自身找原因。”
　　趁赵宗尧哑火的当口，骆杰赶紧汇报接下来的工作计划。表示自己会在市场方面继续扩大份额，又将近期从《嘉丽VG》那边抢来两个美妆广告的功劳当灭火器用了，暂且将赵总愤怒的话头按下。
　　全体高管挨个认了一遍错，之后轮到新任副总经理发言。
　　米皓看看程乾睿，得他一个眼色，起身将几页数据报表分发到各高管桌前。待众人不动声色地略略翻过，面上看着有了点数，半个月来不声不响的程乾睿开了金口。
　　他温和道：“刚才赵总的看法是很明确的。从数据看，国内市场上排名前五的女刊竞争非常激烈。我想，这不仅归于纸媒不景气的原因，更大问题在于内容的同质化。”
　　“举个例子，当前供稿给杂志的奢饰品专栏作家裴非衣。知名时尚论坛的版主之一，在新浪微博是百万粉丝大V，也是‘新潮’自媒体的策划。除了我们，裴非衣还同时给《时尚》、《风潮》、《男人风度》定期供稿，其他零碎约稿暂时不提。”
　　“也就是说，平时关注时尚内容的人，起码可以在一本男刊和三到五本女刊里看到近似的内容，哪怕是软广。换而言之，如果我是一个需要参考裴非衣意见的粉丝，不一定会选择《Pioneer》。”
　　“同理可得其他内容，无论是服装、美妆还是生活板块。必须把推广给读者的观念改一改，变成读者要什么，我们给什么。”
　　米皓看着程乾睿发表观点，内心的崇敬指数疯狂增长。程总挺直背脊侃侃而谈，一脸平静地说出硝烟炮火意味十足的话：“按照最近几年《Pioneer》的数据，天辉在前几个月给出过意见，财务风险点可能在两年之内突显……我们赵总应该看到过报告。”
　　众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在赵宗尧身上。
　　室内气氛冷凝。
　　赵总的脸色从进会议室起就不怎么样，闻言更是有些淡漠地看向程乾睿：“我们分析认为，国内市场目前不具备再细分的基础，如果频繁改版，对内部人员和外部投资商无益。”
　　程乾睿笑笑：“这两个月我会和骆主编、倪主编配合市场需求对杂志稍作优化，如果半年度报表数据出来确有增长，再考虑后续改动如何？”
　　赵宗尧亦是一笑：“年轻人有闯劲是好事。”言罢，他双掌微拢：“当然，如果没有显著增长，说明《Pioneer》的领导层决策没有问题。”
　　以后别想插手任何工作。
　　会场内所有人都读懂了赵宗尧的这句隐藏台词，神色各异，没一个要出声。
　　程乾睿对赵宗尧点点头，微笑道：“初来乍到，总要努力做出点成绩的。”
　　赵宗尧作宽厚貌：“自然自然。”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客气了一会，面上融洽如亲叔侄，暗中如何剑拔弩张却不必提。只说会后，程乾睿立刻联系骆杰，要旁听企划会。
　　米皓手上有麦歆瑶的活过来，就没跟着一起参加，而是先回办公室倒腾。中间听他麦姐又一番说道，夏小妍本也不太愿意来新媒体部，如今和骆杰说了一声，人虽挂在这里，实际上却已经去市场部蹲着了。话头讲完扯了两句工作，又道：“说话像吃了枪药一样，人倒不是真蠢，还晓得赖着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