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的是时间(99)
易乘风甩开苏一乐,“谁跳楼?要跳你跳!我借你房间翻到隔壁不行吗?门不让走我走窗不行吗?”
“你们讲不讲良心啊?大过年小晏让我带了一车礼物给你们,现在他一个人病在外面,我去看一眼你们也要拦着!不想看我跳楼的就都起开——”
***
五分钟后,易乘风发动白色路虎冲上马路,后排并肩坐着苏享惠和苏一乐。
想跟着跟着好了,爱监视监视去吧!易乘风驱车如飞,他家离酒店并不算近,此刻内心的焦急都化作机油喷到了发动机上。
“晏羽哥电话打不通——”苏一乐坐在后排汇报。
苏享惠单手吊着车内的拉手,强忍加速度带来的恶心感,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幸好没来得及吃早饭。
“那个酒店跟梅河医院是合作单位,医生可以出诊的,你别太担心。”苏一乐苍白安慰,“医生肯定比咱们先到。”
半小时后,易乘风率先跑进1012,看见套间的客厅里候着两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医生和护士在卧室忙着给晏羽做检查和输液。
“小晏?”易乘风跪到床边的地毯上,看见晏羽闭着眼睛躺在那,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反而是双唇透着不正常的淡红,连呼出的气息都滚烫灼人。
苏一乐扶着他二姑呼哧带喘跑进来,站在门口向里看。
苏享惠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晏羽,单薄薄的大男孩模样,眉心皱了皱,“怎么好端端突然病起来了呢?”
她身后的一个女服务员赶忙解释道,“是这样,晏先生凌晨三点多打了个电话给前台,问我们有没有布洛芬之类的退烧药。我们酒店是不敢给客人备药的,自然也没有。”
“他也没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说等药店开了门请我们帮他去买一盒……我们值班的服务员赶着早七点换班前立即就去买了的,回来敲门就一直没人应答。后来我们经理取了门卡刷开门才发现客人在发高烧,叫也叫不醒,这才赶紧给医院和家属打电话的。”
服务员还在碎碎念地道歉,“刚医生检查过了,应该问题不大,有需要我们酒店配合的我们一定尽力……”
易乘风握着晏羽的手,“小晏,听得见吗?风哥来了,别怕,风哥就在这儿陪你。”
晏羽蹙着眉,喉咙里发出一声艰涩的呻/吟,连续的高热令他有些神志不清,但身边熟悉的声音还是立即吸引了他仅有的注意。
他微微向易乘风这边偏了下头,“风哥——”
“用了药,家属陪护观察一下,如果退烧后恢复精神就没什么事……那个,”中年男医生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还是要注意节制,毕竟他的身体状况有点特殊。”
医生转身叮嘱护士,“再给他测一次血压,刚才的数值有些偏低,升上来就没问题了。”
小护士麻利地推起晏羽左臂的毛衣袖管,白皙的皮肤上落着点点青红交错的淤痕。
苏享惠瞥了一眼,内心刮起十级飓风,卷着绝望呼啸而过。她转头狠狠瞪了自家混账儿子一眼,啪叽一巴掌照着易乘风的后脑勺扇过去,这一下可比昨晚那一皮带力道大多了。
易乘风挨了这一下,揉着脑袋还不忘询问晏羽的情况,“血压没问题是吗?他不需要去医院仔细检查下吗?这么昏睡也没问题吗?”
医生不拿正眼看他,心道高档酒店里的这种事儿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把人玩儿坏了才知道害怕,早干什么去了!
“目前看来体征一切正常,身体虚弱的时候睡眠是一种自我保护,晚上休息不好白天就让他多睡会儿。要是他醒了最好能喂一点容易消化的米粥面汤,也可以榨一点新鲜果汁补充维生素和水分。”
待药液输完,晏羽的体温已经从39度8降到了37度6,好转还是挺明显的,就是人还沉沉地睡着。
送走医生护士,易乘风走到外间,跟扶额坐在沙发上的苏享惠说,“妈,你跟乐乐先回去吧,我得留下照顾他。”
苏一乐看看他姑又看看他哥,“那在这儿也没法煮粥榨果汁啊,你怎么照顾?要不我回家煮好了再送过来吧,就是有点远得等一阵子。”
易乘风摆摆手,“没事,不用折腾了,他也不想麻烦咱家,夜里发烧了都没给我打个电话,我就附近买点吧,你们别管了。”
“要不给晏羽哥带回去吧,你一个人能照顾得过来吗?”苏一乐又小心翼翼地转去看他姑,“他帮咱们家那么多忙,咱不管他也太不像样了……”
苏享惠沉默半晌,站起身,没好气儿地说,“你俩小畜生留在这儿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儿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家里有精米和新鲜水果,也不差他一口吃的!”
苏一乐大喜,拉着难以置信的易乘风,“哥,快点,我帮你收拾东西退房间吧,这里也太贵了!”
晏羽被易乘风裹着条毯子抱进汽车后座里,挨着苏享惠。
易乘风开车,苏一乐就蹲在没有车座的副驾位,像个拉布拉多犬。
晏羽睡着的时候隽美得不似真人,好像女娲娘娘捏出来最得意的雕塑,舍不得赋予他灵魂让他流落人间。
他用了退烧药,出了汗,细细几缕黑发卷曲在额角,苍白的病容和无害的睡颜尤其惹人怜爱。
苏享惠叹了口气,抬手在他额头上试了下温度,又帮他掖了掖身上的毯子。
“还是有点儿热,这么烧着容易脱水。这孩子身子一直这么弱吗?要是下午还不退烧就去医院看看,总昏睡也不是个事儿……”
她说话又在后视镜中瞪了易乘风一眼,心说你这个混账怎么能把人家往死里折腾,真有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晏羽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温柔地摸了他额头,又轻声细语在他耳边说话,恍恍惚惚觉得是个年长的女性,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无数次臆想中的母亲,如果庄美婵会这样对他该多好。
“妈妈——”
他喃喃地唤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起来,就又睡了过去。
苏享惠愣愣地转过头,盯着男孩漂亮的面孔,这一瞬,她心里所有的母爱如同海啸一般泛滥开来,就像易乘风当年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在梦里也会依赖地喊妈妈,只要拍拍他,摸摸他的手他就会继续踏实睡着。
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一手拉住了晏羽垂在座椅上的一只手,另一手拢了拢他额角的碎发。
苏享惠此时对庄美婵的怨恨值达到了史上最高,你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子自己不好好疼着,偏偏让他家这个混蛋小子有机可乘,真是天理难容!
哎,这孩子也太可怜了,病成这样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等他清醒了自己得跟他好好唠唠,易乘风对他好是没错,但他也不能有奶就是娘吧?要是你觉得缺乏母爱,我就认你个干儿子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大家都想我们有情人终成兄弟?
来吧,易家的这个中秋算是团圆了吧~
第94章 19程
“诶你净乱弄,果汁不能放在微波炉里加热!”苏享惠一把抢过苏一乐手里的猕猴桃汁,浸在一碗热水里,“黄大师养生课堂里讲的,微波破坏维生素……”
“黄大师的课堂都给取缔了您还信他……”苏一乐小声嘀咕,被他姑指挥着捏小馄饨,眼看快中午了,还得准备家里的午饭。
“你把果汁送进去,再看看,你哥就跟里面干坐着呢?这都守了一头午了。”
苏一乐乖乖听话,进去当间谍,回来汇报,“还守着呢,姿势都没变过。”
苏享惠揪着一个面团往死里揉,“当年我生你哥的时候,你姑父都没像他这样守着我!”
易培端着剥好的蒜送进厨房,“别扯那么远了,等会儿人家孩子醒了别说口外的,好歹把这年过了,让他把身体养好。”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好人,就我一个坏人,哼!”
面团被拽进盆里,上头留下深深的五个指印。
***
晏羽醒来的时候易家刚好吃过午饭,他微微一动,易乘风就发现了,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晏羽把脸蹭进他手心里,黝黑的眼眸因发热和昏睡显得湿漉漉、雾蒙蒙。
他抬手轻轻在易乘风左颊的伤口上抚了过去,仅仅是扫过汗毛的那种轻抚,“还好他们给你留了一口气,你怎么跑出来的?”
“就这一下,我妈舍不得打我,不信晚上脱了衣服给你检查。”易乘风揽着他的肩,塞了两个靠垫给他倚着,借机在他脸上亲亲。
“我没跑出去,是你跑进来了,睡糊涂了?你还当这里是酒店呢?”
晏羽茫然四顾了一圈,倏然张大的瞳仁闪出慌张,“你家吗?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梦……”
“是我家,你没做梦,你还喊了苏姨‘妈妈’——”
晏羽:“…………”
易乘风端过温的猕猴桃汁给他喝,晏羽蹙眉向后躲,“可以不喝吗?”
他觉得这种水果的酸和甜太过泾渭分明,互不妥协又被迫共存,细细品味还有种朗姆酒的酵糟味,实在喜爱不起来。
“补充维C。”
摇头。
“放点糖?”
摇头。
“我妈给你榨的。”
晏羽乖乖接过来,闷二锅头的姿势喝了大半杯。
“和你肩并肩体面地走进来我做不到也就算了,这样昏迷着被你扛回家,我哪儿还有脸见你父母?要不我接着装睡,你叫个999把我拉走得了。”
易乘风笑他,转头冲门口吆喝,“乐乐,你晏羽哥醒了,帮忙把馄饨煮了吧。”
晏羽想扯着被子蒙脸,想想又赶紧撑起身体去够轮椅,“你帮我下,总要出去跟你父母打个招呼的,实在太失礼了。”
“不用,你还病着呢。”
“病着的时候不用挨打吧?”晏羽又看了一眼易乘风脸上的抽痕,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易乘风用手指帮他理头发,“她如果要打你,你就叫妈妈。你不知道她听见‘别人家孩子’喊她妈妈的时候……反正我是没见过她那么温柔的眼神,就像……呃……形容不好,我比较习惯她瞪我。”
“叔叔阿姨新年好,谢谢你们照顾我。”
拍桌子摔文件叭叭凶人的晏总,化身十二年前那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孩儿,声音柔软,面容无害,瘦削的肩胛和蝴蝶骨隔着毛衣清晰可见,坐在轮椅里单薄又无助,随便一把椅子都能拦住去路。
别说是自己儿子认定的人,就算真是大街上捡来的,以易家夫妻俩这种心理素质,已然脑补出一段妈妈再爱我一次BGM,万万做不出赶人出门的事儿来。
易培正在饲弄那盆蝴蝶兰,“你是大风的……朋友,在梅川也没有亲人,都是应该的。要说谢,叔叔应该谢谢你,大风都跟我们说了。”
“先吃饭!”苏姨冷着脸,端了一大海碗的馄饨上桌,“养好身体你们都给我滚回莲城去,让我和你爸过几天清净日子!”
易乘风以眼神求和他妈,又安抚地捏了捏晏羽的肩膀,“我妈特意给你包的,这里面还放了干槐花,也是我妈晒的,你不是喜欢吃槐花么……来来来,我陪你吃……”
苏姨啪地拍开易乘风捏勺子的手,“没你的份儿,你中午不吃饭活该饿着!让他都吃了,统共才四十个,瘦成这样不生病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