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难度办公室恋爱(44)
“这次没有动枪吧?”
看到柯冉已经无法控制了,岑景不得不开始转移话题。
“没。”孙有得想了想,说:“岑律师,我这次真的没有对警察开枪,他们一群人拥过来我们只有一把枪又什么用处?还是在市区里,开枪只能越闹越大的。”
“嗯。”岑景点头,“这次没用就好,这样能够避免更严重——”
他的场面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柯冉的下一个问题打断,“那其他时候呢,之前的时候,有没有对警察开过枪?”
他顿了一下,盯着孙有得带着疑惑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死过人吗?”
第52章 争吵
孙有得皱眉思索了一下,“问这么多对这个案件有什么帮助吗?”
柯冉不说话,只是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孙有得,一双手放在腿上,拳头握得死紧。
不想场面变得更加无法控制,更不想让被告产生不信任的情绪,此刻的岑景只得硬着头皮帮柯冉解释。
“怕公安那边留有什么痕迹,如果要查起来的话,情况肯定对我们这边很不利。”
他只能祈祷孙有得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
好在几个月以来的信任关心与专业形象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破坏的,孙有得只是轻微地有些疑惑,岑景这么一说他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倒是没死过人。击中过几次,有大腿,有下腹部,也有肩膀。但是可以放心,没有留下痕迹,我们撤得很干净,兄弟们也在当时都通过气了。”
“那就好,情况我们了解了。”
岑景说话间用力握住柯冉的手臂,“这次会见我们差不多就到这里。”
柯冉觉得有点不舒服,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却换来岑景更为大力的紧握,于是他不动了。
反正自己想知道的也知道了。
从市看出来回事务所的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岑景控制不住情绪重重地摔上办公室的门。
岑景一进门就将公文包扔到办公椅上,脱掉外套也是随手扔在办公桌上,从抽屉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站到窗边打开窗户,几次想要抽出一根烟点上,但是考虑到事务所的规定,最终还是将烟盒又扔回了桌上。
一连三个动作都是“扔”,很明显,柯冉都注意到了。
也只有工作上的冲突会让岑景的怒气表达得这么明显,与生活中的他判若两人。
柯冉也不说话,他既然敢提出那些逾矩的问题就敢承担后果。
沉默着将岑景的公文包放到它改在的位置,又将岑景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该放好的东西放好后,他回到会客沙发上坐下。
回来的路上是忐忑的,大腿和手臂现在都还有点疼,以岑景沉稳的性格而言,能够用动作制止他已经算得上很生气了。
不过现在心情已经平静了很多了,想来自己和岑景因为或工作或生活的原因闹了那么多矛盾,也不差这一次了。
只是都是整天加班没时间运动的人,凭什么岑景的力气那么大。
竟然还有脑子想这些,死猪不怕开水烫说的就是柯冉。
“你刚刚是怎么想的?”
说话的时候也不看柯冉,岑景站在窗边的身影一动未动。
我是怎么想的?
柯冉发现这个问题他也没有标准答案。
想知道孙有得有没有保留自己的底线?
而现在知道了又如何呢?
在他之前的设想里,知道孙有得是否保留有底线之后是能够迫使他做出选择的。
在孙有得和周任洋之间做出选择。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他已经是孙有得的辩护律师了,难道要因为这件事就抛下自己的职业操守吗?
“我不知道。”
柯冉职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知道?”
岑景几乎快要被柯冉这句话气笑了,“你几天前告诉我你要问一个自己的问题,就是刚才你提出的这个吧?早就打算好的事情你现在却说你不知道?”
“嗯。”柯冉低头。
是这个问题不错,但是不知道也是真的。
问出问题之后反而更加迷茫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岑景走上前来,坐到会客沙发地对面,看到柯冉奄奄地坐在沙发上,情绪很低落。
原本是让人心疼的样子,可现在在岑景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让人火大。
“做事之前你都不考虑后果的吗?还是说你觉得这个案件会不会失败对你来说都无所谓?这是你一个人的案件吗?退一万步说,即使是你一个人的,你是不是觉得刑事辩护律师是不用负责任的?”岑景抛除一连串问题。
我不是这样想的。
柯冉在心里有些慌张地想。
可是他的所作所为却又给人这样毫不责任的感觉,无法反驳的柯冉只能低下头。
岑景说的或许太过偏激,但与柯冉心理也总有重合的部分,即使柯冉本人并没有发现。
毕竟大部分的人都总是会下意识地美化自己的。
“好了,你问出来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岑景说。
沉默了一会儿,柯冉似乎是没有搞懂岑景这句话的意思,小声问道:“什么怎么做?”
“是,孙有得开过枪,对着警察。”岑景语气讽刺地说,“就算没有伤及生命,但是那些部位的枪伤严重一点也足够让一个人落下终身残疾了。”
“现在知道了这些,你要怎么做呢?”岑景说。
柯冉没有答话。
“是报仇雪恨?”岑景咄咄逼人。
“我……”柯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次自己真的做错了,如果因为自己的这几个问题导致律师与被告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被打破,那么不管是对案件的推进还是对于律师本人来说都是很有风险的一件事。
如果被告因为不相信律师而隐瞒部分真相甚至编造谎言,而律师根据这些“犯罪事实”制定诉讼策略再将相关的资料递交法院,那后果将不敢设想。
“现在知道后悔了?”
“没有。”
柯冉没有迟疑地说。
岑景刚顺下来一点的气又被柯冉气回去了,“那你到底——”
“我不后悔。”柯冉又重复一次,“我不后悔,我是真的想知道。但是我这么直接的文化方式的确错了,我应该迂回一点的。”
“可是知道了只会对你造成不良的影响。”岑景冷冷地说。
“至少这样我能够看清事实。”柯冉撅着嘴。
虽然这样做的确不对,有错,但是他一点不觉得后悔,再让他选择一次也会问清楚孙有得究竟是否如他心中所想那样。
“你怎么还是这个想法?!” 岑景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无力感,“从一开始到现在,不管接什么案子,你总是要去’看清事实’。但是事实哪里是你我就能够看清的?你只有一双眼睛,你只能看向一个方向!”
“那我多换几个角度看。”柯冉心里也憋着气。
“然后呢?换一个角度的同时也换一种看法是吗?”岑景彻底被柯冉激怒了,自己一次次地与他讨论提醒他这个问题,怎么柯冉就是没有办法正视这一点呢。
“换了看法之后随心所欲地辩护?”
说完,岑景嗤笑一声。
一直低着头的柯冉抬起头来,紧皱着眉头看向嘴角淡淡勾起的岑景。
“你什么意思?”他说。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岑景抬起一只手搭到沙发背上,“之前的案子就不说了,我们就单看孙有得贩毒这个案子,你对孙有得的情绪转变了几次?”
岑景说得没错,柯冉承认,“的确,周任洋的事情发生以后我的心境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我不否认。但是岑律,你话里的’几次’是什么意思?”
“只缘身在此山中啊柯冉。”岑景与柯冉对视,“一开始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你对着孙有得是最普通的态度。你面前坐着的是一个死刑犯,刑事律师第一次接触死刑辩护的激动、紧张、甚至带着点戒备心,这是你最普通的一个态度。然后你按部就班地听从我的安排,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
的确,自己刚开始是这样,柯冉没有插话,等着岑景继续往下说。
“然后你通过会见以及和孙有得母亲的接触,了解到孙有得犯罪嫌疑人之外的更多面,他在生活中也是一个孝子慈父,会给予普通人、狱友最基本的善意,于是你觉得,孙有得不算坏得彻底,他只是在某一方面犯了大错,我们和社会都不应该因为一个人某一方面的错误而直接否定他的整体存在。孙有得有罪,很重,但是罪不致死。然后你一次又一次地强调你想要救下这个人,工作积极性空前高涨,全身心投入,研究案情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我和严律师,这是一个反转。”
不错,岑景说出柯冉才发现在那个时候自己还有一次感情变化。
“接下来就是周任洋牺牲这件事。对于他的离开方式,我很惋惜也很佩服,但凡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经历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这样的原因离开我们都会觉得愤懑,更何况你们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更为亲密。如果你说你想要去杀了那个毒贩去给周任洋报仇,我能理解,这是人最本身的情绪,你我都无法控制。但是你竟然把情绪转嫁到了同为毒贩孙有得身上?诚然,这也是很难控制的。但是你是孙有得的辩护律师,最不该的就是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对他的态度。孙有得是毒贩这个事实你更是一开始就应该彻底做好心理建设!不管他多么孝顺多么宽厚,他都是一名多次游走在道德底线以下的罪犯,重刑罪犯。而事情过了这么些天,你陡然扔下这个案子的讨论,对孙有得的态度也再次发生变化。我来猜一猜,如果可以拒绝辩护的话,你现在已经不想再为这个’人渣’辩护了?这是你的又一个反转。”
柯冉看着岑景,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做律师就代表我连自己的情感都要舍弃?这难道不是一件违背人性的事情吗?成千上万的辩护律师都是这样的吗?”
“我不能笃定。”岑景说,“但是至少一个合格的刑事辩护律师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影响被告人和案情推进,也不会对被采取强制措施之后的被告人产生过度的怜悯之心。”
柯冉听不下去了,插话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规则来规定我?!”
没有理会柯冉这句话,岑景继续冷静往下说,“而作为一个清醒的成年人,不会试图去凭借一己之力搞清一件自己并未参与的事情的全部真相。”
第53章 各自冷静
柯冉稍稍佝偻着背坐在沙发山,双手无力地搭在腿上,而岑景仍旧保持着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一只手随意垂在一边靠在沙发上的状态。
两人相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岑景在生气,柯冉又何尝没有。
岑景生气的是柯冉一次次的听不进话,有些倔强的明明是没有必要的,他还要一意孤行。
不过倔强的人也多不愿意回头。
如果他能够听进自己的话改变方向,那这个倔强又会成为一个悖论。
在得到了孙有得的肯定回复之后,柯冉突然觉得自己此前的努力、坚持都成了笑话。
他此前还多次与岑景争执,只为了给孙有得争取更多的注意。
但是其实柯冉是没有立场对岑景生气的,甚至于说他的做法有失妥当,影响整个团队的工作,他是应该道歉的。
不过现在这种时候,柯冉已经无法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你这是从当职和为人两个方面都把我否定了?”
而岑景调节情绪的速度显然要比柯冉成熟很多,安静了一会儿的岑景已经逐渐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