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号列车(8)
作者:江亭
时间:2018-12-11 15:03:57
标签:推理悬疑
“别瞎想,多少钱值得这么大一条口子?命最重要。”
“有一天你要我的命,我双手奉上。”
伍凤荣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笑,抬起手臂方便他把毛衣脱下来,领口把刘海撩起来,周延聆顺手抓到他额前的头发顺了回来。伍凤荣甩甩脑袋,像是不愿意被他这样碰。因为这个拒绝的动作,周延聆把毛衣拍在床上发出闷闷的响声。他说不出是不是因为这种关系而烦躁。
无比亲密,又无法靠近。
划拳总是平的多,伍凤荣的秘密就越抖越大。讲到班子组成员,他说:“我把你的情况和副车长说了,新涛是自己人,我信得过,也需要他配合很多工作。你运气比较好,今天咱们这趟车上没有便衣,乘警也少。车上的客座率不高的时候,警力也会相对少一些。”
他自己把衬衫和背心脱掉,皮肤筛出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周延聆看到他的肚脐眼儿上面有一枚暗红的胎记,只有拇指大,不是很突出,像一块眼泪化开的湿晕贴在肚子上。
然后他们说到照明这件事。伍凤荣说:“餐车里有一盏煤气灯是古董,从建国初期留下来的,就挂在锅炉旁边。很多乘务提过意见,说挨着灶头挂煤气灯太危险了。老车长也曾经下过决心要拿下来,但是拆起来很费劲,要移灶头,懒得费这个功夫,就一直留到了现在。灯还能用,我还点过,晚上亮起来很漂亮。”
裤子也脱了,剩下一条四角内裤和两只雪白的袜子。伍凤荣拉起内裤边缘,啪地把松紧带打在自己的下腹。周延聆捉住他两只裹着棉袜的脚一把将人拖到怀里,手里把玩他漂亮的脚踝。伍凤荣发出唔嗯的低喘,看得周延聆低下头去,隔着布料把他的脚趾含进嘴里,指头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湿热。他心口一抖,周延聆的牙齿勾在布料上将袜子整条扯了下来。
饶是伍凤荣见到男人叼着自己的袜子,也禁不住老脸红透。他撑着身体坐直了,背脊挺得僵硬,几乎能听到骨节之间喀拉喀拉的响动。另外一只脚伸过去,搭在男人的嘴唇上,这回没急着送进去,只是在唇角摩挲。厚实的嘴唇在脚尖下勾勒出具体的形状,伍凤荣听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不敢看周延聆的脸,看了怕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记得了。
最后只剩下一条内裤。本来车子里温度低,列车长席开了一个单独的小电热器,红得发黑的电热管烧得噼里啪啦地响。伍凤荣却不觉得冷,他热的要出汗,脖子上已经分泌出湿意。周延聆的手放在他的小腿肚子上来回抚摸,有湿热的吻烙印在脚背上。
“荣荣,我真是相见恨晚。”周延聆说。
伍凤荣踩着他的脸把他蹬开,笑得招摇:“起开!我只说脱衣服,没说给摸啊。再摸加钱。”
周延聆喜欢他这股放荡劲儿。男人就是吃不到才嘴馋,伍凤荣要吊起来卖,他也乐意留着嘴巴里这点余味。但他还是把军大衣拿过来给人披上,担心伍凤荣给寒风吹病了。
接着是平局。伍凤荣想了想才开口:“这个车子慢,中途还可能有扒车的人。从车尾或者车厢连接的地方爬上来,想摸点废铜烂铁拿去卖,有些是惯偷,有些是新手,所以乘警也会格外留意车厢外面的动静。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已经钻进电箱室里面了,给值班的逮了个正着。年轻小伙子,二十出头小学都没有念完,被抓了就耍赖,滑溜得很,稍微不留意就跑了。下次还来,你真的要把他交给警察,他就跳车要自杀,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延聆也见过这样的,老人家上门索要赔偿金,躺在公司门口拉横幅撒泼声泪俱下,看得人头皮发麻,算是保险公司门口的一道常驻风景线。周延聆刚入行的时候还耐心地劝劝,后来也麻木了。他以为做人有点底线要点体面是理所当然的,但人家不这么想,脸面是可以不要的,羽毛是可以自己放在脚底下踩的,只要有利可图,尊严直接就能折现。
这是一种扭曲的心理疾病,周延聆心想。只是,通常一种心理疾病变成了某种普遍心理,自然会有“人情”为它正名。说来说去,“人情”到底是一种令人生畏的东西。
“如果车上损失了财产,也是你的责任吧?”
“怎么不是?扣奖金赔款都还是小的,万一给你记过处分才麻烦,又是检查书又是处理报告,其他活都不用干了。那有什么办法?你也不能一天到晚只防着两个贼啊。”
最后一局,伍凤荣输了,但扯着内裤的手被周延聆按住了。
“不脱了,换个条件。我想知道你的事。”
“你想知道什么?”伍凤荣叉开腿对着他:“存折密码就算了啊。”
周延聆笑:“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跑到荒山野岭里头来带车?”
伍凤荣没有预备他会问这个问题。他本能地想掏烟盒点烟,才摸到盒子又记起赵新涛说他早上抽得太多了,于是把手尴尬地缩回来。这个问题不是不好答,换了别的人他应付一句“服从组织分配”就完事了。答案也不是假的,他们这些乘务到哪个路段带车的确是分配过来的,由铁路局说话,他们不能完全做主。除非有些特殊情况的可以酌情调整。
但是周延聆必然不会对这个答案满意,不满意他还会再问,伍凤荣如果这时候犹豫起来,周延聆还会怀疑他是不是说谎。本来两个人脆弱的关系就更加复杂了。
“我自己主动申请过来的。”他没打算瞒着周延聆:“我很早出来工作,男孩子就算不在父母身边也没什么。后来我一个同事结婚生孩子,老婆身体不好要照顾,不能老在这么偏的地方跑,我就说那我替他补上,反正我单着没什么顾虑,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了。”
“那也是交情过硬才帮吧?”周延聆酸溜溜地说。
伍凤荣说:“还行吧。我们俩一届毕业生,算不上什么交情,工作肯定都是你来我往的。我帮他一回,他也帮过我不少。”
“你不是呆在这种地方的人。往南方走,你的出息还很大。”
“我就是从南方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南方人?看不出来。”
“你看不出来的事情多着了。”
外头有人敲门。伍凤荣也不急,捡起裤子往上一套,裹着军大衣贵妃娘娘似的开门迎客。
赵新涛进来,先见到两个人散了一床铺的衣服,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伍凤荣大大咧咧地一脚瞪着袜子一脚光着,指了指电脑:“来得正好,正说失信名单呢,不会是没更新吧?查半天了只对出一个人来。好几号嫌疑人物呢,你帮着瞧瞧。”
周延聆让出身来,和赵新涛握手打招呼,胸口米老鼠的大脑袋也跟着鞠躬。赵新涛瞥了他一眼:“这位就是……周先生吧?荣荣,你们俩刚才干什么呢?”
周延聆大大方方地解释:“周延聆,你好。列车长刚刚给我换药呢,这不挂彩了么?”
赵新涛想起这回事来,又去看伍凤荣。对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只好把注意力放回了电脑上。失信名单的确是最新的,也就是说伍凤荣的名单里,只有那个叫黄野的有失信问题。
“没有其他证据,也没有动机,”赵新涛揣着那一列名单:“只能说他嫌疑很大,不能说明他就是杀人犯。要我说,倒像是那个女老师杀的。”
伍凤荣问:“为什么?”
赵新涛一拍巴掌:“你想,萧全是在网吧被杀的吧?网吧在学校附近,这里头谁最有可能去网吧呢?当然是这个老师。她还改作文,肯定不是大学教授了,最有可能她是个中学老师,就是桐州市一中的,当天晚上她去网吧逮学生,萧全被她逮到了,不理智的情况之下两个人发生争吵扭打,女老师和男学生,女的可能还弱一点,所以崴了脚,本来是想拿水管防身的,冲动之下挥出去打到了学生的脑袋,于是酿成了悲剧。怎么样?逻辑通顺吗?”
伍凤荣嗤笑:“放你娘的屁!”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可能上一章有的同学没看懂。
首先周先生是查了伍凤荣这个人的,伍凤荣的确很出名,前几章就写他是全省的英雄列车长,报纸连续几天刊文宣传,央视带着那么多地方媒体过来专门采访他,他是有点名气的,其实要查他不难。另外,固定的线路是固定的乘务班组带车,所以周先生查他那条火车线会知道是伍凤荣带车。
周先生的想法是,他既然要上伍凤荣的车,很大可能性会被人发现他是全国通缉犯,与其让人发现是通缉犯举报到伍凤荣那里,再让伍凤荣裁决他的命运,不如他主动出击,先吸引伍凤荣的注意力,然后主动坦白,说服伍凤荣帮自己。
9. 是个小偷
赵新涛很不满意:“又怎么了嘛?”
“你说人家是中学老师就是中学老师,还偏巧就是桐州市一中的?你查过人家的档案?”伍凤荣说:“你是学生你被老师在网吧捉到正常反应是把老师打一顿?还打得那么激烈要人家老师拿根水管防身?是做老师的当众问候你祖宗十八代还是学生有躁狂症?你那脑子就不会干坏事儿,还好意思问逻辑通不通顺。”
“我这不是捡可能性最大的说嘛。你让一老太太没事跑网吧干什么?打牌都不够她玩的。”
“这些人除了老太太都有去网吧的可能。女老师去逮学生;小情侣也可以去玩游戏;黄野是农民工,如果经济局促点没有自己的电脑也可能去网吧用电脑;孙煦失业超过一个月,网吧是失业人员喜欢住的地方,比租房子便宜。但是老太太脖子上的伤,最像是指甲刮伤的。”
如果这间网吧不是学校附近专门开给学生贪便宜的小作坊,而是正规的经营网点,这个案子就简单很多。打电话去网吧查查当天的出入记录,就知道到底是谁在网吧里。但是这些开在学校边上的作坊很难做调查,他们不登记身份证,没有客户姓名,直接算时间收费,店子里来了什么人根本不清楚。就算实地取证也不一定有监控录像,何况他们现在都在火车上。
周延聆忽然插嘴:“不是那个老师。她去白河的目的应该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他刚转过头来,伍凤荣撑着脑袋用无辜的眼神正看着他,活像个乖巧的学生。周延聆忍俊不禁:“后台票务信息里能查到,曹敏的这张票是8月23号就买了,没有改签和退票的记录,证明在案子发生前她就已经定了这趟行程。她去白河是另有目的。”
“那她一个人腿脚不便、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干什么?”赵新涛还问。
周延聆忍不住摇头,对伍凤荣递了个无奈的眼神:“可能有苦衷吧。她腿脚受伤了行动不方便却独自长途旅行,没有家属陪伴,这个年纪有孩子的大多还在上学,要么离异了没人在身边,要么夫妻之间很生疏。所以这趟出行是必须的,不是为了生活的鸡毛蒜皮,也许是出了大事,重疾、丧葬、严重的财产损失……上了车还改作业证明她业务态度很勤恳,责任心强,但是个性太自卑胆怯,抗压能力很差,稍微一点小错漏就哭,得在单位、家里受多大的气才压抑成这样。您也不能把人家形容成贼似的,留点口德吧。”
赵新涛直叹气:“可怜啊可怜。”反应了一会儿才觉得话里不对劲,正好把列车长与周先生之间的挤眉弄眼逮了个正着,勃然大怒:“你们什么意思,啊?合起伙来埋汰我缺心眼是不是?”
伍凤荣笑得停不下来了,忙不迭拍他的肩膀。
周延聆说:“剩下几个人的票我查了,都是在27号后买的。现在单子上还有五个人,老太太刘湘群、出游的大学生情侣何佑安和石小冉、农民工黄野、失业操盘手孙煦。这里头,黄野的票买的最晚,他是今天早上4点钟才买的票。我很怀疑他是我们要找的其中一个人,不是那个眼线,就是杀人犯。荣荣,你能和他去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