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23)
作者:猫大夫
时间:2019-02-18 11:51:08
标签:校园
听说可以不参加冠笄礼,许蕴喆放下心来,肯定地说:“我不参加。”
“哦……”班主任看了看他,露出遗憾的表情。
和班主任说完成人礼的事,许蕴喆以为自己可以回到教室里继续自习了,想不到班主任却没说让他走,又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班主任郑重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两只手仍在相互摩挲。他的嘴巴抿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才说道:“在小宿舍里住了一个多月,还习惯吧?”
许蕴喆完全听不出这个问题是什么话题的开始,奇怪极了。他点了点头,说:“还行。”
“压力大不大?”班主任谨慎地问。
见状,许蕴喆更奇怪了,他想了想,回答道:“还可以。”
“哦……我听谭学松的班主任说,他是个很勤奋的学生。你也很爱学习嘛,所以我原以为安排你们俩住在一起,挺合适的。”说到这里,班主任迟疑地停了下来。
原以为?许蕴喆吃惊地问:“怎么了吗?”
班主任窘促地笑了笑,说:“谭学松向他的班主任反应,你在寝室里玩手游,让他的压力很大。他提出换寝室。”
闻言,许蕴喆怔住了。
“老师知道,现在你们的复习很紧张,压力大,有时候需要放松放松自己。不过可能每个人的抗压能力不一样吧,谭学松的心理比较敏感,容易受到压力的影响。这回的阶段考,他只考了第四十名,比上学期的期末考掉了三十二名。当然了,他不是唯一的学生,不可能只考虑他一个人的情绪。不过,老师知道,你的成绩向来很稳定,个性上是个沉稳又坚强的孩子,所以这回啊,只能委屈委屈你了。”班主任一口气说完一大通话,完全没有给许蕴喆插话的机会,说完诚恳地看着许蕴喆的眼睛。
为什么说他在寝室里玩游戏?许蕴喆冤枉极了。自从上了高中,许蕴喆就把手机里的游戏卸载了。到现在,他连自己的游戏账号和密码都忘记了,却被平时没什么交流的室友这样说,他既迷茫又无辜,在心里哭笑不得。
许蕴喆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说:“我没有玩游戏。”不过,谭学松的成绩真的降得这么厉害吗?因为和他住在一起,压力太大?
班主任惊奇地眨了眨眼,说:“这样吗?可是,他说你几乎每天晚上都玩来着。”
许蕴喆哑然无语,心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仔细想了想,突然惊愕,猜想:谭学松该不会把他看游戏视频当做是玩游戏了吧?!
班主任好奇地看他,似乎一直在等待答案,可是过了一会儿没等到许蕴喆说话,他叹了一声,说:“算了。反正,他要换寝室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如果事实真如许蕴喆猜想的那样,那么他真的无话可说。他耸了耸肩膀。
“唉,说到底,是他的抗压能力不行,却要别人迁就,这真是说不过去呀。”班主任说着马后炮的话,摇摇头,“学校明明有心理咨询室,也没见人去坐一坐。”
许蕴喆知道班主任的妻子是学生的心理咨询师,听罢撇撇嘴。
班主任的眼睛抓到他的这一表情,郑重其事地注视他,但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许蕴喆心虚地低头。
“许蕴喆,你觉得倪宗诗这个人怎么样?”班主任突然问。
许蕴喆隐约感觉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班主任问这个问题,蹙起眉头。想起这次倪宗诗全班倒数第三的成绩,许蕴喆说:“我想,他应该已经尽力了。我对教人的事情没有天赋,不知道要怎么帮他。”他说这话时,心里似乎压着一块重石。他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惭愧,仿佛倪宗诗这样的学习成果是他的过错一般,可是在他的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在确定地告诉他,这和他没有关系。
“唉,我和他聊过几次。他是一个好强的孩子,可能还是认为只要通过努力就能够取得进步吧。”班主任遗憾地说。
许蕴喆听得心里发凉。
班主任摇头,唏嘘道:“他的压力肯定是有的吧,虽然之前我每次问他,他都说没有关系。啧,”他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许靖枢那小子,我说的话他半句也没听进去。”
什么?许蕴喆一时听懵了。
“哦,没什么。”班主任摆摆手,说,“倪宗诗的事也好,谭学松的事也好,你都别放在心上。现在是紧要的关头,你一定要对自己有把握。虽然听起来非常残忍,不过优胜劣汰就是自然界的规律,不适应的、没进化的,会被淘汰。这才公平。倪宗诗已经申请去平行班了,希望他到了那里,压力可以不那么大。”
许蕴喆听罢心里咯噔了一声,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忙问:“他要去平行班了?”
班主任沉了沉气,肯定地点头,说:“明天咱们班换座位,会给你安排一个新的同桌。这回……唉,我再安排吧。”话毕,他向许蕴喆使了个眼色,允许他回教室,“帮我把许靖枢叫出来。”
许蕴喆窘然,转身从后门走回教室里。
班主任曾经和许靖枢说过什么话,他没有听进去呢?这和倪宗诗有什么关系?
许蕴喆疑惑极了。他走到许靖枢的身边,意外地发现这家伙居然正在修改阶段考试卷上的错题!虽说这件事许蕴喆早在发试卷的当晚就完成了,而许靖枢却是在三天以后才做这件事,不过看见他竟然在学习,这真是让许蕴喆意外。
许靖枢发现他走近,转过身看他。
“班主任叫你出去。”许蕴喆说完,径自回座位了。
望着许蕴喆的背影,许靖枢困惑地皱起眉——也不知道班主任和他说了什么话,看许蕴喆的表情似乎挺凝重的。这么想着,许靖枢放下笔,找班主任去了。
第一阶段大考以前,许蕴喆怎样也不可能预想到,等到考试结束以后,他稳居全校第一,班主任找他谈话的内容却与这个成绩毫不关联,而是和另外两个学生有关。一个是他的室友,另一个则是他的同桌。
他们都要走了,说是压力太大。
谭学松说和他住在一起压力太大,那么倪宗诗呢?是作为他的同桌,压力太大吗?
许蕴喆心事重重地坐回座位,忍不住斜眼偷窥坐在身边的倪宗诗。他一如既往地保持着那个伏案的动作,如同他申请离开这个班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听说你要转走了?”许蕴喆忍不住问。
一开始,倪宗诗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对许蕴喆笑了笑,说:“嗯。”
许蕴喆顿觉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得太傻了,但又不可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对倪宗诗说,才既发自内心又不显得自己伪善。在倪宗诗又将低头时,许蕴喆说:“过去我可能在无意间伤害了你,如果真是这样,希望你可以忘记。我不是说,希望你原谅,而是说忘了那些,忘了我。”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呢?”倪宗诗笑道,“你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人,长得还帅,就像小说和电视剧里出现的男主角。谁都不会忘记你的。”
许蕴喆语塞,他发现自己从始至终,没有一次能够完全读懂倪宗诗的笑容,而他已经要离开了。
倪宗诗那么努力,他比许蕴喆认识的大多数人都努力,可是他的收获却这么少。许蕴喆曾经觉得,这实在太不公平了。
可是,现在他却从班主任的口中听说,在前进的道路上,没有进化的要被淘汰,这才公平。
这话真没有人情味,而许蕴喆却发现自己找不出这句话的其他瑕疵。
晚自习结束后,许蕴喆回到寝室里,发现睡在自己上铺的谭学松已经走了,和他的行李、书籍一起离开了这间寝室,他们之间没有一句道别。许蕴喆坐在书桌前,想起谭学松向老师说的理由,荒谬地笑了笑。
但当他想起倪宗诗,这好像又没有什么错了。
第三章-9
眼前的情况让许蕴喆无解,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室友和同桌的离开让许蕴喆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难道说,他的存在对其他人来说是一种伤害吗?这真是太荒唐了。
洗过澡,许蕴喆坐在床上,要看比赛视频的念头从脑子里出现,可想到上铺已空,又将这个念头甩出去。他起身坐在书桌前,找出一套试卷打算写一会儿。
不知道他的新室友会是谁?下一个人,会不会也因为“压力太大”而离开呢?许蕴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虽很想静下心来,但总有相似的想法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笃笃笃!笃笃笃!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许蕴喆吃惊地看向门口,再看一眼手表,已经过了生活区的熄灯时间,会是谁来?
“谁?”难道是老师?或者,搬往其他小宿舍的谭学松发现有东西落下,回来取?
门外没有回答,更让许蕴喆狐疑。难道是听错了?毕竟平时这个时候,应该已不会再有人出现了。
笃笃笃!
正在许蕴喆决定无视时,敲门声又出现了。
总归不可能有什么危险,许蕴喆虽心里已对门外这个不回答的人感到不满,但也起身开门了。
当把门打开,看见抱着铺盖和被褥站在门外的许靖枢,许蕴喆呆住了。
什、什么?
“嗨,晚上好。”许靖枢笑着冲他打招呼。
眼看他自作主张地要进门,许蕴喆连忙张开手臂拦住门,莫名其妙地看他,问:“什么情况?”
许靖枢戴着眼镜,闻言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道:“忘了介绍,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新室友了。”
从许蕴喆看见他这样出现在寝室门口,心里已有预料,不过,哪里有人这样出现的?在整个校园已经万籁俱寂的时候,突然抱着一床被褥出现,这是许蕴喆见过最奇特的搬寝室方式了。
许靖枢看他依然寸步不让,便道:“我这回考试进了年级前五十,向学校申请教学区的小宿舍。宿管那边已经同意了!”趁许蕴喆听他说话,他猫腰试图从许蕴喆的手臂下钻进门。
可惜他俩长得差不多高,许靖枢又抱着铺盖和被褥,这招完全行不通,最后还是许蕴喆为了避免碰撞,把路让开了。
“刚开始,他们让我等安排,”许靖枢进屋后看了看,将带来的东西往上铺放,“我听说这间寝室会空出一个床位,立刻见缝插针说要住这间了。”
见缝插针?他怎么说得出口?许蕴喆语塞半晌,道:“你故意的吧?”
许靖枢铺开自己的铺盖,回头问:“你指哪件事?”
许蕴喆再度接不上话。
眼看着许靖枢脱鞋爬上床,开始整理他的“新床位”,许蕴喆的头开始痛。他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空荡荡、黑幽幽的走廊,只好硬着头皮把门关上,说:“哪有人搬寝室先把铺盖搬来睡,其他东西也不搬的?”许蕴喆瞧着,这家伙连拖鞋也没带,这算哪门子的入住方式?
“没办法,我迫不及待嘛。”许靖枢惊喜地发现被自己包在被子里的睡衣,他坐在床沿,两条长腿往下挂着,“而且,宿舍大院的门要关了,我一时也没法把所有的东西全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