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赢(32)

　　霍楼果然开心的飞起，把玩着金坠，搜肠刮肚的寻思着，一会儿该怎么“不经意”的把坠子秀给整个社交网络看。
　　女主演唐宜，低调从两人身边路过，手里端着的自助餐盘上正好是一小碗可可球燕麦，本来是因为又成功瘦了三斤，她想犒劳一下自己的，如今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可可球像狗粮。她真是不懂基佬，这么公然腻歪，就不能考虑一下早餐厅里还有其他剧组的人吗？
　　吃过早点，剧组的车便到了，接衣既明和霍楼一起，去了影视城里面的民国区。唐宜借口忘记拿手包，坚持要等下一趟车再走。
　　影视城里的整个民国区很大，又细分为不同的街道，乃至不同的年代。虽然都是民国，但民国早期的建筑和晚期的建筑在风格上也是会有不同的。一般的民国剧组不讲究，周导却不能忍。他之所以选在江左影视城，就是因为这里面有一比一还原的，江左城当年在民国时期的一整条街道，还特意分了两个历史时期。
　　《讲究》里的剧情地点涉及到了北平、魔都还有金陵，但最主要的还是围绕江左旧城展开。这座比邻十里洋场的魔都的江南古城，激发了周浪无数的创作激情。
　　衣既明等人去的时候，周浪已经带着女儿囡囡到了。
　　周导的妻子真的很忙，临近年关，公司更是为了新的税改要忙疯了。周导为了拍戏，也要离开家，女儿的去留就成了一个问题。最终，周浪想着反正离放寒假也没几天了，干脆就给女儿和幼儿园请了假，把他的小棉袄裹挟着带到了江左来“上班”。
　　囡囡精力旺盛，穿着一身很有民国风的红色外套，正好奇的疯跑在这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小孩子玩的很有分寸，既满足了自己的心，又不至于给剧组忙着布置场景的人添麻烦。
　　是个能讨所有人喜欢的小天使。
　　霍楼却“哼”了一声，连看都没去看囡囡。这点上他当初没骗衣既明，他是真的挺嫉妒囡囡的，他父母就从没有想过一次要带着他去公司。哪怕他们宽敞明亮的偌大办公室里，肯定会有休息区域。
　　周导趁着衣既明和霍楼上妆的功夫，抓紧时间给他们讲了一下今天的戏。
　　“第一集 的开场有些变动，是这样的……”
　　周导很会物尽其用，在剧里加了一些无名女孩的片断，全部由他女儿亲情出演。片酬是每天一个亲亲。
　　亲谁由囡囡决定，周导蜜汁自信觉得女儿肯定是要亲他的。霍楼则略带轻微的被害妄想症，怀疑囡囡是要亲衣既明，并打定了主意如果囡囡所求成真，他就要闹了。
　　“灯光，音响，摄像机准备——
　　“——Action！”
　　随着场记的一声打板，故事正式开始。
　　“这山望见那山高，望见那山一颗桃；怎么知道那是桃？叶子尖尖树不高。”囡囡哼唱着简单的童谣，一个人站在狭小逼仄的街道，一边跳着格子，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去。小姑娘童音童趣，天真可爱，与整个压抑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唐宜扮演的沈太太，手拎着一个复古牛皮箱，一身蕾丝洋装，头戴白纱，脚踩圆头皮鞋，出现在了镜头里。她远远缀在女孩身后，唇色苍白，眼神仓惶。
　　镜头一转，囡囡已经引着唐宜走向了乌台路的尽头，沈家旧邸。
　　但不等这一大一小真的走进，他们就已经碰到了衣既明扮演的沈先生，一身单薄的长衫马褂，从巷子另一头拐入。他手里提着早点，还是豆腐脑、炸鬼骨、新报纸的老三样，独来独往，孑然一身，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他走路总是不疾不徐，不缓不慢，按照一个特定的节奏走，谁也别想打破。
　　囡囡仰头告诉沈太太：“那就是沈先生。”
　　我的先生是个讲究人……
　　一个衣既明面容的近景，他的眼里就像是藏着钩子，神秘又危险，引人去一探究竟，但若真的投身而入，却什么都不会得到。
　　“卡！”
　　周导很是满意，这是一个一镜到底的长镜头，没什么深意，就是用来炫技的。他本还有些担心第一次接触拍摄的女儿会无法配合，没想到囡囡竟一点都不怯场，表现的是这么落落大方。
　　今天大概是吉星高照，所有人都在最完美的状态，让周导第一遍就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效果。
　　霍楼坐在一边，更不开心了。原本的第一集 ，是沈太太直接被保密局的人，介绍给了霍楼所扮演的沈先生，一群人围着霍楼叨叨，想要设法说服他相信，这就是他兄长留下来的遗孀。
　　周导说第一幕有变动时，霍楼还以为会变成他和衣既明的对手戏呢。
　　结果……
　　根本没他什么事，还要坐着这里看衣既明和别人演戏，好气哦。
　　趁着剧组去拍别的场景，霍楼坐在原地，和他爸爸发起了微信。聊天界面上，还停留着他们昨晚的记录。
　　比起和母亲打个电话说的那么正式，霍楼只是给他爹发了个微信。
　　一开始霍楼只是想先确定一下，他爸是不是睡了，谁想到他爸的毒舌太气人，他就失去理智，再一次叛逆的和他爸怼了起来。其实全程也不过简简单单四句话，但这对父子就是有本事，让彼此都不痛快一晚上。
　　霍楼：【爹地！】
　　霍爸爸：【……说人话。大半夜的这么叫，你是破产了吗？】
　　霍楼：【= =我找你出柜！】
　　霍爸爸：【哦。衣既明是吗？你十八岁的时候我就猜到了。祝99。】
　　99就是长长久久的意思，霍楼都不知道他爸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词儿。但总之，这起莫名其妙的对话，就卡在这里进行不下去了。
　　直至此时此刻。
　　霍爸爸已经打来三个电话，每次都被霍楼毫不留情的给压了。又反复执拗了几次后，霍爸爸还是不得已屈服了，换成了语音。
　　但霍楼却只回了一句冷淡的：【在拍戏。语音不听。】
　　霍爸爸没办法，第三次换成了文字。
　　霍爸爸：【你昨天不是开玩笑的？】
　　霍楼：【谁给了你我在开玩笑的错觉？】
　　霍爸爸：【我只是不习惯你突然像小时候那样叫我，我道歉。】
　　霍爸爸：【对不起。】
　　霍爸爸：【现在，我们能心平气和的一谈谈了吗？】
　　霍楼：【谈什么？】
　　霍楼打字打的很冷淡，但其实他握着手机的手都在寒风中出汗了。他就知道出柜没那么容易。先和他母亲说，也是因为他母亲家里就有一个已经出了柜的gay，还有一对结了婚的les。他觉得他母亲会更容易接受这件事，事实也确实如此。
　　比起关心儿子的性向，奥莉薇夫人更关心的是衣既明喜不喜欢霍楼。她很积极的想要为儿子出谋划策，有关于如何追人。
　　但霍楼父亲这边……霍楼就有点不太敢确定了。他是家中独子，父母离婚后，虽然他爸身边的莺莺燕燕就一直没断过，甚至还短暂的结过一次婚。但却再没有过任何一个孩子。
　　虽然霍爸爸经常会在生气的时候说：“我干什么要把霍家留给你败？我自己没有手，不会败吗？死了我就把这些全捐给动物保护组织，让你小子混的还不如一条海豚的有钱！”但哪怕是霍爸爸自己都很清楚，霍楼确实是他唯一的遗嘱继承人，他并不会改变这点。
　　霍楼还是有些怕他爸阻止他的，虽然阻止了也肯定没用，但他还是会担心。
　　结果……
　　霍爸爸说的却是：【你为什么先告诉你母亲这件事？！】
　　脑回路清奇如霍楼，都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他爹竟然更在意的是这件事吗？虽然这也确实符合他父母这些年表面朋友，实则互相暗搓搓攀比的行为，但还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霍楼实事求是的回：【因为我觉得妈妈更容易接受。】
　　霍爸爸：【我就不容易了吗？你贴满了一整个房间衣既明的海报照片，为了他进娱乐圈，之前《有钱人》那个节目组来家里拍摄，还是我给你藏起来的周边，你都忘了吗？我要是不开明，我能容忍你这么多年？[气成河豚.jpg]真行啊你霍楼。得了，绝交吧，你不是我儿子了！我没有你这个爸爸！明天就登报！】
　　霍爸爸已经气糊涂了，莫名其妙给自己降了一辈。
　　然后，就轮到霍楼去拍戏了，他放下手机，和衣既明擦肩而过。
　　唐宜已经穿上了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套在了复古洋装外面，嘴唇特意涂成了深红色，整个人都看上去锐利成熟了不少。她与霍楼站在街道上，隔着时光与车水马龙，缓缓看到了彼此。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是沈先生，他也不知道她是沈太太。
　　他们只是两个萍水相逢在街头的陌生人，各自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沈太太的耳边好像再一次听到了小女孩的童谣：“这山望见那山低，望见那山一颗梨；怎么知道那是梨？叶子圆圆树身低。”
　　衣既明坐在霍楼椅子旁边的椅子上，看着霍楼和唐宜演对手戏。他下一场的装扮不变，甚至都不需要补妆。他只需要裹着大衣就行，全剧组就他的戏服最薄。衣既明正看霍楼演戏演的好好的，突然就感觉到了一阵震动。来自霍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显示栏自动跳出了最近的一条微信内容：
　　爹（霍爸爸）：【你竟然都不挽留一下？你这个不孝子！】
　　爹（霍爸爸）：【快回我！】
　　爹（霍爸爸）：【……你哄你爸一句会死吗？！】
　　衣既明不欲看别人隐私，把霍楼的手机扣了过去。只是却再难把全C国最有钱的男人，一副“你为什么还不来哄哄我”的语气，从脑海里删除干净。
　　霍家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
　　霍楼也看到衣既明扣过了他的手机，心头一跳，自此便装满了这件事，但他还是难得敬业，一直到拍完了戏，才追回来找衣既明。
　　“我手机有消息是吗？”
　　衣既明尴尬的点点头，略显生硬：“看起来对方很着急。”
　　霍楼打开看了一下，果不其然是他那个老年网瘾爹在故意恶心他，他也毫不客气的恶心了回去。等父子俩冤冤相报何时了的互相伤害完，霍楼才意识到，衣既明有可能看到他爸发来的微信了。但也有可能没有看全，毕竟衣既明很快就替他把手机翻了过去。绝对尊重他的隐私。
　　“你，看到啦？”霍楼试探。
　　衣既明点点头，努力找了一个中性措辞：“令尊，挺活泼的。”
　　一听这话，霍楼就确定了，衣既明并没看到他爸后面那些诸如“你有了衣既明就忘了亲爹，你不是人”、“霍楼你有本事追男神，有本事回我信息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看！”的话。霍楼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知道为何又生起了一股淡淡的失望。
　　要是衣既明看到了他爸爸的话，明白了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