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带与耳机线(25)
作者:德布罗意波
时间:2019-03-15 10:20:31
标签:校园
他来得及时,对面两人都没看出谢容川的不对劲,斐帆在后头偷偷推了把谢容川,让他往前站得更近了些。
谢容川勉强笑笑:“怎么就这么脱单了?”
“她一直不答应,”应云安笑道,“这不,她一同意我就来告诉你了,你绝对是第一个知道的。”
一群人打闹着,生火烤肉又喝酒,流星雨没看到倒是玩得很开心,一直到半夜才散,斐帆和谢容川租的是顶双人的帐篷,应云安和何夏的帐篷一直亮着光,人影绰绰,估计也没睡。
谢容川看了眼,烦躁地挑将要熄灭的火堆。
斐帆走了过去,咳一声算是提示。没想到谢容川手一抖,直接把拨火棍丢进了火里。
“再找一个?”斐帆问。
谢容川看了眼暗红色的火堆:“算了,也没什么意义,熄了就熄了。”
“你不开心?”斐帆在他身边坐下,“你上次还说你放下了。”
“放下个头,”谢容川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坚持的,只是觉得让我彻底断了呢,又对不起那个高中的傻b,他那个时候还说自己喜欢一个人就喜欢到坟墓里去呢。”
“我不甘心,”他看着火堆喃喃道,“我就像在守着一堆火,看着它灭下去,也许它熄灭了我就走。”
斐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很晚了,去睡吧。”
“我再待会。”谢容川说完,继续盯着火发呆去了。
斐帆走了几步,又看着谢容川,他的身影被火堆跃动的光照得明明灭灭,像是老旧的电影镜头。
他的火堆要灭了。
远处起伏的山脊上星星洒满天鹅绒样的黑夜。
那我的星星,是不是要升起了?
第65章
谢容川这个样子,斐帆当然不放心把他丢在这里,“那我和你一起进去。”
今天周日,斐帆出门只穿了件休闲装,看上去反而比谢容川年轻一些,帮谢容川把歪斜的领带摆正了,软声说:“别逞强了,和我一起去打个招呼,你喝多了就走吧。”
谢容川深吸了几口夜晚的空气,初夏的天气很好,空气中沉着若有似无的花香,他沉吟一会道:“何夏今天很漂亮。”
“新娘都漂亮,”斐帆说,“有种说法说,这是她一生中最好看的时候。”
谢容川皱眉,随口道:“女孩子一直都漂亮,结婚了以后幸福,还会更好看。”
“你这个样子,倒像是看上了新娘。”斐帆顺着他的话,很在他身后往人群方向走,还得盯着谢容川的脚下。
“我看上新娘那个位置了。”
谢容川坐了会勉强醒了酒,刚巧一阵凉风吹过来,他边走边说:“等应云安结了婚,再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你没再叫他安子了。”斐帆说。
“你重点抓得也太偏了吧,”谢容川不满道,“我发现,最稳定的关系绝对是朋友,哪怕毕业了结婚了,还是能联系的,你要是哪天想不开要和谁扯个证,也别只谈恋爱忘了兄弟我。”
谢容川应该还是有点上头,话也多了些:“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我喜欢他这个破事,做朋友还能偶尔看看,要是他知道了来一句恶心,我岂不是心哗啦碎了。”
他说着说着,想起当时高中毕业同学聚会上,一群人都喝多了,他举着啤酒搭着应云安的肩膀,说要告诉他一个秘密。
那时也是万幸,陈月月带着几个女生正好过来串桌干杯,摁住他叫来了斐帆,还打了个掩护,硬是把谢容川借着酒气要出口的心事塞回去了,应云安还笑着说,能有什么秘密。
后来谢容川隔着啤酒瓶看他,想着你知道个屁,老子暗恋你三年,到现在都没能说出来。
谢容川想,这是我和世界的秘密了,所有人都可以知道,但是应云安不行。
我喜欢你,和你没有关系。
再走几步,彩灯串把视野渲染成一片五彩斑斓,花瓣和彩带落了一地,金粉混着香气旖旎,谢容川弯腰看着地上的彩带。他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当花童时最喜欢拉彩带,转眼他都是看别人玩这个的成年人了。
他停下,斐帆也跟着顿住:“怎么?”
“没想到我都这么大了,”谢容川突然感叹道,“我当初可喜欢玩彩带了。”
他在空中做了个拉动彩带筒的手势,“碰一声,还能吓到人。”
斐帆微微地笑:“你这样吓过我。”
“有吗,”谢容川瞅了眼他,“你和我也没差几个月吧……我是个单身狗就算了,怎么你也不谈谈恋爱?”
他指着前方如云的宾客,新娘艳光四射,裙摆晃过躁动的人群,酒杯称着亮闪闪的钻戒,“你也到了要结婚的年龄吧。”
斐帆盯着虚空,轻轻“嗯”了声。
他转过头:“容川,其实……”
斐帆停住了,远处应云安四处看了圈,对谢容川招了招手,估计是发现了站在他旁边的斐帆,便拨开人群靠了过来。
“斐帆也来了?”应云安笑着招呼,“怎么站在外面,进来啊。”
第66章
斐帆面色如常地点头示意,在社会上连滚带爬几年直起身子,像是达尔文进化论那样来了场蜕变,客套话谦辞说得熟练而自然,倒真像是被谢容川邀请,以为没空却又抽出时间到场一样。
应云安也不是等闲之辈,然后成年人就是会给彼此留余地,接了赞美和赔罪便示意他进大厅再聊,“容川你刚刚好像喝得有点多……还好吗?”
谢容川不甚在意地一挥手:“就几口可难不倒我,你别冷落了小夏啊,去陪她吧。”
他的脸上酡红已经被夜风吹散了,斐帆的目光飘过谢容川的脸,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谢容川要死心了,或者其实他早就死心了。
人要掩藏多少秘密才能不动声色度过一生?
斐帆想,谢容川的秘密花开得正好的时候遇了阵狂风,花掉了也就没了以后,而他的秘密已经硕果累累,谁知道哪一天就要落地。
他的手指拂过谢容川的衣角,对着应云安笑了笑:“我看着他。”
应云安道:“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的身影像一尾鱼,游进人海里,谢容川也没演场目送的悲情戏码,他盯着右手边白桌布上精致的甜点,想着吃点甜的是不是有利心情变好,又想着自己空腹喝酒会不会身体不好。
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有点饿。
来宾的脸像是成了模糊的虚影,男女老少都是穿了衣服游荡的背景板,一个叠进另一个人的身躯,其实没几个是他认识的,谢容川盯着点心,又看向泛着油光的海鲜,突然对斐帆说:“我饿了。”
斐帆脸上闪过错愕:“什么?”
谢容川懒得再坚持了,他现在肚子比脑子还要空,估计丢块巧克力进去都能听到响声,脑子里好歹还有点麻木的情绪和饥饿占着位置,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b,什么送初恋走进婚姻殿堂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祝你幸福,都是群抖m的人想出来自虐的。他没吃饭就喝酒,还不是痛快的酒,白酒红酒啤酒其实他都不喜欢,他更喜欢喝果汁,偶尔还爱喝豆浆,酒的浪漫不是他的,就像这场婚礼的玫瑰和香氛也不是他的。
“我不想待了,”他说,“我就是心情不好,我们走吧。”
谢容川的冲动来得猝不及防,行动起来却雷厉风行,斐帆都没想到,反而是被谢容川拉出来的。他把应云安给的酒杯丢在台面上,杯底磕得桌子一声响,谢容川拽着他的袖口,像是受委屈的小孩子那样把他往外拖。
他瞬间就缴械投降了。
谢容川边走边说:“我没开车……你开了吧,我一会和应云安说我喝多了,总之就是不舒服,我待在那里就是不舒服,我干嘛让自己不痛快。”
他想开了那样短促地笑了几声,解开领带往裤兜里一塞,“我今早居然还被迫化了妆……我有那么老吗,还得搞小姑娘这一套。”
斐帆看着他俊逸的脸:“更帅了。”
“没有,”谢容川不吃这一套,“难受死了,我没化妆就是美少年好吗?”
他跟着斐帆走进停车场,再上了副驾驶,卸下重担样的长叹口气,按下车窗:“我想吃烧烤。”
斐帆打趣:“我以为你会说你要吃牛排。”
“我小时候装×用的,你别老提黑历史,”谢容川眼睛亮亮的,“我现在就想去个小吃街,一看卫生检查就没过了,跟一群小年轻撸串。”
桌子要是油腻腻的,一次性碗筷还有些塑料味,竹筷子上毛刺不小心会扎嘴唇,端上来的花蛤里还有没洗干净的沙子,谢容川托着脸想,是平庸的,让人安心的味道。
他的眼睛那么亮,斐帆插钥匙的时候手指都抖了一下,谢容川这一刻像是坐在他父亲后座上那个高中生,吵着嚷着要去吃羊肉串,如数家珍地报着菜名。
他在那一刻好像把应云安这个云端的一枝春,视作开车经过的一朵云,开过去就开过去,还要索性提速让它甩在后头。
斐帆道:“行,你是不是要吃烤花蛤?”
“五十串羊肉串!管他是不是真羊肉呢,”谢容川笑着说,“烤鱼臭豆腐,蘑菇和千张我也都要,越辣越好。”
他把外头的西装一脱,往车后座一丢。
“走嘞!”
车汇入滚滚车流中,霓虹灯的光照在谢容川的侧脸上,斐帆在等红灯的间隙里看他,听见自己的心在窃窃私语。
我真的好爱他。
它说。
第67章
谢容川自己大学时该考的该读的都搞定了,跟着自家亲戚的指引学了几年,再进了家互联网公司,运气好跟着浮沉几年,再混到三十几岁估计就要坐上CFO的位置。
虽然说也没怎么小资,近几年出入的不是窗明几净的西式餐厅,就是漆红木雕的中式箱包,冷不丁撞进小吃街的烟火味里,谢容川还打了个喷嚏。
斐帆读的本硕博连读的医学,毕业了自然也是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当初谢容川高考前洗心革面,踩着985的尾巴混了个不错的学校。斐帆就是精挑细选,甚至被大学电话骚扰抢人的高材生,眼下两人工作都稳定,放在相亲市场也绝对是抢手货。
“你实习期快过了吧,”谢容川刮着筷子上的毛刺,看着对面斐帆要了壶开水烫餐具,“就不问你能不能留下了,估计电话都被打爆了吧。”
斐帆烫完了却拿过了谢容川的手上的,把他那套换到手边,他做得熟练,谢容川也习惯了这种照顾,却听见旁桌两个女孩子窃窃笑了声,盯着他们这里耳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