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分化实验(30)

　　六个人看着手上通讯设备里的排行榜，大概过了二十秒左右，乔欢的名字从排行榜上消失了。
　　空气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尽管只过了二十秒，却仿佛经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
　　祝原的通讯设备突然响了一下，那是消息提示音，祝原点开，发现是一条赠送消息。
　　【玩家乔欢选择不使用复活币，复活币转赠给玩家祝原。】
　　【转赠留言：保护好苏晴。（笑脸）】
　　祝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噎住了，他几乎是颤抖着读出了这条消息上的每一个字。
　　机械地，不经过思考地。
　　从进入游戏以来，祝原目睹的死亡一直是那些和自己没有太多交集的陌生人，所以与其说是悲痛，倒不如说是震撼。
　　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太多的人死亡，人们不可能对于每一次都产生强烈的情绪。而即使当这些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人们对于没有联系的陌生人的死亡也是很难产生痛苦的情绪的，更多的是对死亡本身的心悸。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死亡的人是祝原非常熟悉的人。熟悉到大学四年天天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熟悉到他们知道彼此最尴尬的秘密，最开心的时候。熟悉到他们闭上眼睛都可以立刻想象到对方带着调侃的语气叫自己名字的声音。
　　此时此刻，这样的熟悉压抑地祝原喘不过气来，熟悉的一切被死亡的陌生与冰冷取代。
　　仿佛身体中某一部分突然被抽空，巨大的失落甚至超过了悲伤，伤心之上更令人痛苦的情绪不是悲痛，而是绝望。
　　绝望一旦浸入人的思维，就可以让一切积极的思考能力消亡干净。
　　祝原不知道他这样呆滞了多久，他感受到了常启越传递给他的令人安稳的信息素，可是这些并不能让祝原从那样强烈的情绪里抽身。
　　苏晴站了起来，祝原的余光看见了，但他的眼神几乎无法聚焦，只是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我退出。”苏晴冷冷的看着在座的人，从嘴角挤出了三个字。
　　“你要让乔欢白白牺牲吗？”丁铄的话很不客气，却切中要害。
　　乔欢选择死亡，就是为了让他们更有机会找到系统的漏洞，帮助其他玩家逃脱。
　　“我退出。”苏晴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露收了长剑，也撑着地板站了起来，艾三六拉了一下林露的衣角，此时再也没有人去笑话艾三六的神情，可是林露只是默默把艾三六的手指掰开，然后跟着苏晴离开了。
　　剩下的四个人面对面坐着，终于常启越的手搭上祝原的肩膀，道：“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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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室内，原本机械的工作人员此时此刻似乎全都消失不见了，原本就废弃的楼显得更加荒凉。
　　运行游戏的机器还在，除了人都不见了，其他还维持着原本的模样，屏幕显示着莹白色的光。光芒之下，可以看见两个人，和一只行李箱。
　　是程义铭和江殊。
　　“你确定他们会从游戏系统脱出？”江殊问道，在他看来，经历了乔欢死亡的打击，祝原很难再去考虑脱出的事情。
　　“他们的心志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程义铭脸色不太好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逗弄江殊，而是一丝不苟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乔欢会选择死亡，多半是因为知道了想要在系统的漏洞中脱出，必定需要两枚复活币同时发挥作用。”
　　“他是怎么知道的？我们从来没有暴露过这一点。”江殊皱眉。
　　程义铭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打开，文件上面一个明显的标志吸引了江殊的注意力，那意味着乔欢进入了游戏系统的设计程序。
　　“怎么可能？乔欢在学校里不是学生物的吗？”
　　程义铭诡异地笑了一下，他，祝原，乔欢，都来自于那个学校。
　　“那里出来的人，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有一些莫名的特质。”程义铭说道，“所以不要小看祝原。”
　　“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江殊后背发冷，他难以想象如果祝原和常启越从游戏中出来，会发生些什么。
　　“我们离开，难道不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吗？”
　　“为什么不让他们直接困死在游戏里，现在系统还在，想要抹杀他们，是很容易的吧？”江殊的情绪有些激烈。
　　“因为游戏还没有结束啊……”程义铭脸上的笑容愈加深刻，他抽出了行李箱的拉杆，走出这栋尘封已久的大楼，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久违的阳光。
　　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新的生活近在眼前，他们很快就会因为祝原和常启越的行动，得到新的生命，失去原本的记忆，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同时，也丧失身体中的性别分化因素，彻底变回一个普通人，成为庞大社会体系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而对于常启越和祝原来说，真正等待他们的绝望才刚刚开始。
　　突如其来的罪名和荣誉，都将要融入他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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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原已经几乎恢复了正常，除了眼神中时常露出来的空洞还在暴露他的思绪之外，他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常启越知道这些只不过是表象。
　　他们休整了很长的时间，大概有一个月左右，没有人提出要再次进入游戏，也没有人再去说和系统漏洞有关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禁忌一般的话题。
　　而原本主张寻找系统漏洞的祝原，异常沉默。
　　这样的沉默并不意味着放弃，而是在等待另一个契机。
　　究竟是什么契机，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当绝望变为仇恨，仇恨变为偏执以后，他坚信这件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细想起来，乔欢的死亡过于蹊跷，没有理由因为一枚复活币的机会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没有什么比大家都活着更重要。
　　这个观点一直以来是乔欢所主张的，所以祝原也不认为乔欢会这么轻易放弃。
　　既然如此，那么一定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导致乔欢认为自己非死不可。
　　到底是什么？
　　如果乔欢不死，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失去一枚复活币？
　　难道他们做的事情是需要两枚复活币才能实现的吗？
　　当这个念头进入祝原的脑海中时，祝原突然觉得一切好像被串联了起来，随即，他想到了他曾经从游戏里面带出来的那一枚玻璃碎片。
　　同时也想起来丁铄的话——中世纪的城镇里有透明玻璃吗？
　　他当时处于紧张状态没有细想过这句话，此时回想，这个玻璃碎片处处透露着不正常。
　　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游戏中的东西，出现在了游戏中。
　　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游戏外面的东西，竟然被他带了出来。
　　难道这不就是一个现成的游戏漏洞吗？
　　

　　☆、脱出

　　这是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402的第一次集体讨论。
　　所有人都到齐了。
　　常启越，祝原，叶席，艾三六，丁铄，白流川。六个人坐在茶几的四周，面色凝重，他们刚刚听祝原说完游戏中玻璃碎片的事情。
　　“你是指，这些玻璃碎片就是系统潜在的漏洞？”丁铄皱眉思考了一下，之前他在游戏中的时候也只是随口一说，现在看来，这随意的话语，或许是关键所在。
　　“其实算不上是漏洞，换一种说法，这些玻璃，是可以连接游戏内部与外界的一种材质。”祝原说道，他面前的茶几上，现在就放着之前的那块玻璃碎片。“说实话，这东西究竟是不是玻璃我还说不准，甚至可能是某种看似玻璃的合成材料。”
　　“连接游戏内部与外界？”艾三六歪着脑袋，似乎没有理解这个概念的意思。
　　常启越用一种更容易懂得方式解释了一下。
　　这个游戏一切与传送相关的东西，包括传送房间，以及祝原和乔欢最初在工作室见到的那个传送点，都是用这种材质的东西经过包装、装饰后建造出来的。
　　也就是说通过这种材质他们可以达成内部与外界的沟通。
　　丁铄理解了他们的意思，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用这样的材料，建造一个通道，通向外界？”
　　“是的。”祝原点头。“或许，我们不需要建造通道，我记得我作为临时玩家的时候，传送出去时用的是第十七号传送点。所以那个房间的材质应该相当特殊，可以直接通向外界。”
　　“可是，我们以前传送的时候，都是系统决定传送的时间和地点，如果没有经过系统操作，那些传送的房间和普通的房间根本没有差别呀。”丁铄还是觉得需要一些其他的辅助手段。
　　“我们需要一个启动的过程。”祝原道，他拿出之前的两枚复活币，说道：“复活币就是启动的关键，之前乔欢之所以放弃性命也要保全两枚复活币，实际上是因为这个启动的过程必须要两枚复活币同时作用。”
　　祝原说起乔欢的时候，心头依旧泛起一阵酸涩，还有一点恨意。
　　如果他们可以成功出去，如果可以找到程义铭和江殊……
　　他想到这里，原本理智的头脑顿时又如同乱麻一般，缠绕着，恶意在滋生。
　　所有人都等着祝原来说接下来如何操作，可是祝原的面色却并不好看，他咬了咬嘴唇，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然而这样微弱的疼痛刺激并不能让人振奋起来。
　　常启越没有任由这样的沉默继续下去。
　　“这个过程很简单，但是需要所有人协调配合。首先，有一个人拿着一枚复活币，在传送房间用通讯设备选择使用复活币，然后房间中就会达成传送条件，所有达成传送条件的人都会进入传送的中间介质，在中间介质空间内，再次选择使用另一枚复活币，就会完成最终传送，将所有中间介质中的人传送到工作室。”
　　常启越说完，几个人都是若有所思。
　　“这个……只是个猜测吧？”叶席说道。
　　“的确是猜测，但我们必须试一试，我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为了避免意外，我作为第一个使用复活币的人，祝原作为在介质中使用复活币的人，分开行动。”常启越的目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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