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荧(107)

　　“什么？”不只是后台的罗伯茨，就连评委席的评委们也发出错愕的声音。在这个时间改变参加比赛的作品，无疑是非常冒险。这么短暂的准备，真的能做出一场完美的展示么？岳耀川喃喃自语道：“太鲁莽了，他们要直接借这个机会让启明计划上线……”


第91章
　　温博凉站在台上的时候, 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了他的身上。
　　“人是分散的点，被各种关系联系起来，于是形成一面网。人们的关系需要有效、及时、稳定, 互联网就是在挖掘着这层关系。
　　“但长久以来, 互联网却被第三方所劫持。比如, 当互联网用户作为信息接受的那一方时, 当他们需要搜索信息，互联网搜索引擎给出的第一个优先结果，一定是花钱最多的广告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互联网被第三方劫持了。
　　“这个第三方可以是搜索引擎公司, 可以是交易平台。他们是信息的中转站, 联系的枢纽，他们掌握了整个互联网用户的全部个人信息, 个人信息被收集至第三方, 他们劫持了互联网, 并且以此谋得难以想象的巨额利益,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解放互联网……”
　　温博凉站在台上, 用最简单的语言讲述他们的项项目——分散式互联网意味着一个不受第三方中间站的劫持的平台。它的联系是从点到点，直接而高效。
　　温博凉讲演完毕后, 评委陷入了沉默。他们很欣赏这个项目，但他们还有很多疑惑的地方。
　　“信息安全问题如何解决？”评委一号提问道：“所有信息的交流都是点到点，那么如果这两个人通过这种方式做非法的事情，你们这个分散式互联网要如何监督？”
　　的确，一个没有第三方监督的平台是自由的, 但也是无序的。缺乏监管的平台到最后便是非法活动的温床。
　　温博凉说：“我们没有一个垄断的第三方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平台是无法监督的。我们的平台是自由的，也是开放的。所以我们可以在政府的要求下搭建监管机制，确保平台上所有活动合法合规……”
　　“你们想法很大。”评委一号赞许，他轻轻叹了口气，又有些遗憾道：“但没有第三方之后，你们这个公司准备如何获利？”
　　“切……”岳耀川直接打断了评委一号的提问，“怎么谋利？想赚钱并不是只能从普通用户上榨取的。怎么盈利？所有后续依赖分散式互联网模式、css压缩模型的技术的产业都是他们的目标用户！”
　　岳耀川回答的正是当初舒柏晧跟他说的话，那时他似懂非懂，现在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评委们又低声议论了一会儿。主持人请他们评分。他们一一亮分，最后给了他们全场最高的分数，98.5。博远科技的名字飞至排行榜第一排，全场一片喧哗，大家在说，在笑，在大声鼓掌。
　　舒柏晧站在台上仰脸看着分数牌，从计划最开始的萌芽，到中途经过的磨难，最后突破瓶颈的曙光，在台上温博凉只字未提他们曾经历的困顿，但他说的每一句都话，都是他们的过往。
　　舒柏晧回头看向温博凉，他的眼眶发酸，就好像在沙漠里走了好久的人，突然看见了绿洲，又好像攀岩好久的人，终于越过了高山，舒柏晧认真看着，就好像这些年里的每一天，每一眼。这个准备十年的计划，在今天终于上线了……
　　温博凉微微抬着下颚，他看着分数牌的眼神温柔而专注。突然，他回了一下身，然后拥抱住了舒柏晧。
　　一股温暖的热卷捐挟汹涌而来。
　　舒柏晧感觉自己被温博凉包裹住了。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脸上的笑猛地僵住，他的手放在温博凉的腰间再不敢动弹，直到发木的眼皮突然闪过闪光灯的白光。他差点忘了现在有多少人多。评委、观众、还有场记，而他们就这么拥抱在一起。
　　舒柏晧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礼貌而得体地回应，但他却沉浸在这片令人感动的温暖里，他闭上了眼睛，放任闪光灯继续闪烁，下意识地收紧手臂，紧紧回应着温博凉。
　　后面出场的人的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的项目在“启明星”的光芒下全部黯然失色。
　　温博凉在一群人簇拥之下回到后台，已经有数不清的人要采访他。
　　舒柏晧和温博凉短暂地分离，他处理温博凉后续的行程，以及他们团队的回程安排。这时他看见罗伯茨在后台怔怔地站着，一言不发。
　　舒柏晧向罗伯茨走了过去，他用平缓的语气说：“让你失望，如果不是你紧紧相逼，我们的启明计划也不会这么快上线。”
　　罗伯茨咬了咬嘴唇，强咽下苦果。他以为，只要他在品牌、公关、舆论这些软实力上打败温博凉，他便可以胜利。但没想到，温博凉和他竞争的，从来都不是一项压缩技术。
　　罗伯茨拨了拨刘海，然后说：“是，我是我输了，我认了，我一直以为我和温并没有多大的差距，他只是比我幸运一点。现在我知道，他比我幸运一点点，是因为比我走得远太多。”
　　罗伯茨顿了顿，黯淡的浅眼珠满是失落，他说：“詹姆斯教授的遗产，我不会再跟你们争，不过你们应该也不缺这笔投资了。但css压缩模型一直是詹姆斯教授的理想，如果他知道，一个大洋彼岸的年轻人完成了他的遗愿，他大概会非常开心……”
　　展览会在会后召开了公开记者发布会，公布胜出名单。但活动承办方草草颁发给博远科技几万元奖金后，大家关注的焦点的全部都在启明计划，他们频频用了同一个词——revolution。
　　变革。
　　这是一场变革，从此时开始，互联网将不一样了。
　　但与此同时，也有哗众取宠的负面声音，他们认为分散式互联网被高估了，他们甚至语言，这将是二十一世纪最后一个预言，它们的结局只会是上不了台面的“垃圾场”。当然，这些跳梁小丑最后都被各路人士骂得很惨。
　　展览会后，大家回到了公司。以前天天加班加班加班的时候，他们做梦都不想再来，没想到这么多天没回，竟然很有点怀念。
　　大家虽然在青垣城这么个鸟语花香的地方玩得很开心，吃得也很好，但十一点后停电断网熄灯的操作，他们真的不想再继续过下去了……
　　舒柏晧一进推开公司东大门，头顶便飘落了无数彩纸，“啊啊啊！surprise！”留守在总部的员工们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舒柏晧差点被这些亮晶晶的小纸片糊上了眼睛，他拍了拍身上落的纸片，然后一抹眼睛，哭笑不得说：“这是干嘛！”
　　“哈哈，”小李和阿美端着大蛋糕出来，笑嘻嘻地说：“温总，舒总监，我们都在电视和网上看到你们了，你们真的太厉害了！现在想采访温总的，能从这儿排到巴黎。”
　　小李竖着大拇指，一副一荣俱荣的得意。电视报道好久他们昨天的记者发布会，所有人都关注博远科技的“启明计划”和分散式互联网。
　　小李他给温博凉递了塑料刀，说：“温总切蛋糕！”
　　温博凉接过切了一刀，大家又一片欢呼。
　　大家分吃了蛋糕，又开始说：“这么好的日子，不来点奖励吗！”
　　“涨工资！”
　　“发奖金！”
　　“出去玩！”
　　“刚从外面回来，又想搞团建，”小周认真吃着蛋糕，说：“还上不上班了？”
　　小李往小周鼻尖上摸了一把奶油，说：“你小子，自己在外面玩了一圈，还不让我们也出游一下了？”
　　小周抵赖道：“我们哪儿玩儿了！我们在认真参加展览会！参加比赛！”
　　小李舍不废话，直接亮出小周被公鸡追得满山跑的玉照，说：“好，小周，你来解释一下。”
　　小周一见铁证如山，只能默默咽下嘴里的奶油，迅速改口道：“那个……那个，”他机敏地将责任往大佬身上一推，说：“这事儿，这事儿得温总拍板！”
　　温博凉听见了大家各种提议，他竟然放下手里的蛋糕，认真道：“20%的工资涨幅，15个月工资的奖金，团建……”他低眸道：“有什么好地方吗？”
　　温博凉这么一提，舒柏晧突然有了主意。他有一肚子坏水，于是哈哈笑，故意跟小周使坏道：“不用想别的地方可，去泡温泉吧！还有优惠券呢，现成的！”
　　“诶！老大！你怎么这样啊！”小周这哪儿还兜得住？他恼羞成怒，追着舒柏晧跑了好几圈。
　　大家闹成一团，直到前台阿美接到电话，说温博阅的车刚刚进停车场。
　　舒柏晧立刻收敛起来，去前台接待温博阅。
　　温博阅大步走进办公室。他的表情非常不好看，双唇紧抿，面色铁青。
　　温博阅瞥了温博凉一眼，说：“你跟我来。”他说完又半转过身，眼睛扫向站在温博凉身后的舒柏晧，声音微沉，说：“你也来。”
　　舒柏晧和温博凉跟在温博阅身后进入办公室。舒柏晧关上办公室门，他猜不着温博阅这是为什么恼火。按理说，他们刚刚有好消息，温博阅应该来祝贺才对，可这分明是砸场子来了。
　　温博阅一言不发，只是重重地将一张照片掷在了桌面上，他重重吐了一口气，说了两个字：“解释。”
　　舒柏晧看清照片。照片是温博凉做完演讲的时候拍摄的。照片上，温博凉回过了半边身子，然后和他拥抱。
　　温博阅是温博凉的大哥，这张照片能骗过其他人，但绝对不会骗过他。
　　这绝对不是好友间的拥抱，而是更深一层的，进一步的爱恋……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样的事情。他真应该早点发现的，为什么舒柏晧能在弟弟跟前停留这么多年，如果温博凉真的不愿意，那他能让他做到么？
　　温博凉一直是家里最离经叛道的那一个。温博阅作为大哥，他想尽好自己的职责，他尽量指引着温博凉，让他能够和自己一样，走上正确的道路，他怎么也没想到，独立门户的二弟做法更惊世骇俗……
　　他的手指扣了扣桌面，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希望你现在给我一个说法。”
　　舒柏晧立刻出面解释，在危机的时刻。他的脑子转得比任何时候都快，他一瞬间里替自己和温博凉想了很多很多的借口。
　　这个拥抱只是朋友之间的，他们只是多年的老友……
　　然而，温博凉一根手指按住了照片的一角，他将照片转了过来，狭长的眼眸透过细脚金边镜框敏锐一扫，平静地回答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你！”温博阅气急败坏，说：“怎么？你以为你是在跟我使性子么？我告诉你，如果这件事真被爸爸发现了，他会扒了你的一层皮！难道你真想瞒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