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倒计时(55)

　　“一年换一次, 很耗费时间，我妈妈原本想建造一个花园, 当初陆禹吵着要建湖, 说是要在晚上划船看夜景, 我妈妈拗不过他, 于是建造了人工湖。”
　　“你哥哥好懂生活”
　　“但是他现在又嚷嚷着填湖, 想要建造一个花园, 夏天到的时候要在花棚里写生。”
　　狄野耸肩：“你哥哥可真能折腾。”
　　“可能搞艺术的人一向如此, 脑中的想法总是非常多变。”
　　狄野吃完车厘子, 正午的大太阳也出来了，他抬手遮脸对陆寻说道：“划船回去吧，天好热诶。”
　　陆寻把船靠岸，两人回到老宅，此时老宅只有他们两个人，陆禹去了一个画展，陆妈妈陪陆爸爸去了酒会, 偌大的房子一下子空了下来。
　　狄野擦着满头的汗水跑去陆寻的浴室冲了个澡, 不得不说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舒适而奢侈，光是陆寻自己的房间就有多平米，自带独立卫浴。
　　狄野围着浴巾走出来，昨天陆寻给他吹完头发后把吹风机随手放在了卧室的书桌上。
　　这个书桌是陆寻刚开始读书的时候陆妈妈为他订做的，是非常简洁的原木色书桌, 书桌底下还有一个原木色的脚凳，脚凳后面还放着一副折叠拐杖。
　　银灰色的杖身呈现着非常高级的光泽感，握柄处包裹着一层浅灰色的橡胶。
　　狄野拽着浴巾蹲在书桌前伸手掏出拐杖，拐杖比想象中要轻盈许多，估计是用密度很小但坚固度很高的合金制作而成。
　　陆寻的膝盖有隐疾，小时候腿部畸形，他一直对那段时光一笔带过，直到今天狄野看到这副拐杖才窥见那段时光的隐隐一角。
　　狄野把拐杖放回原处站立起来，书桌上方同色系的原木书架上横放着一本厚厚的白色相册，或许这里面有陆寻小时候的照片。
　　但是未经主人允许擅自翻动私人物品是一个很不好的行为，狄野的眼睛在相册上转了几圈后忍不住拽着浴巾走出房间，扶着楼上的雕花栏杆朝楼下正在喝水的陆寻大声喊道：“我在你的书架上看到了一本相册，我想看看，能不能看啊？”
　　陆寻眉心微动，他放下水杯抬头看着狄野，沉默了一会后他沿着螺旋楼梯走上楼，一路走到狄野身边。
　　狄野的头发没擦干，发梢滴下的水珠顺着他修长的脖子滚落到他的腹肌上，以一种非常令人遐想的姿态慢慢没入到狄野腰间的白色浴巾中，陆寻捏捏眉心，声音有些哑：“能看，看之前先把头发吹干，把衣服换好。”
　　狄野飞快的在他脸上啾了一口，亲完就急吼吼的转身跑进房间，看样子对相册十分感兴趣。
　　陆寻摸着脸上被狄野的嘴唇擦过的地方，浅浅的笑了一声，像是无奈又甜蜜的叹息。
　　狄野以闪电般的速度吹完头发换好衣服后非常兴奋的拿起了那本很有质感的相册，皮质的封面细腻柔软，中央贴了一小张四四方方的牛皮纸，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如果真有宿命，那我等待和他重逢。
　　这行小字如利斧凿出，一笔一笔几乎刺透纸张穿透到封面里去。
　　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个笔划已经划破了纸张，可见当时陆寻写下这行小字时下笔是如何用力，心绪是如何激动。
　　手中的相册忽然变得沉甸甸的，任何物品沾染上真挚情感都会变得沉重起来。
　　他翻开相册，厚厚的金色扉页上写着一行日期——09/9/20
　　陆寻推门进来，狄野看着那行日期许久，不知为何忽然失去了翻看相册的兴致。
　　零九年他还没有和陆寻相遇，那时陆寻17岁，正是他下定决心去国外做矫正手术那一年，是最痛苦难捱的时候。陆寻一向不愿意向任何人展露他的脆弱和痛苦，永远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不完美的一面。
　　狄野深知这一点，也深知陆寻一向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况且这个时间段再精彩动人的故事也与他无关，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翻人家的伤疤呢。
　　相册被他阖上，陆寻诧异：“怎么不看了？”
　　刚刚不还是兴冲冲的么？
　　狄野叹了口气：“算啦，09年不是你去国外做手术那一年么，一想到当时只有一半的成功率我就心里犯怵，不太敢看了。”
　　陆寻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浅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一向追求完美，忍受不了别人不完美，也忍受不了自己不完美，所以总是很痛苦，始终对自己很失望”
　　狄野凝视着他：“没有人是完美的。”
　　陆寻把目光投注在那本相册的封面上，他看着那一行小字，眼里充满追忆：“是的，没有人是完美的，没有任何东西是完美的，即便如此，我仍然陷入追求完美的漩涡中无法解脱，这么追求完美的我本身却是非常不完美的存在，我甚至不明白是我自身的极端导致我厌恶自己的残缺，还是我自身的残缺导致了我的极端”
　　他微微笑着：“即使我现在有一双看起来很健康的腿，但我依旧非常厌恶那个时候的我”
　　狄野在心里庆幸——还好没有翻开那本相册。
　　他看着陷入回忆里的陆寻，决定转移一下话题，不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这样沉重，于是带着一些调侃的意味打趣：“你这样追求完美，择偶观却很随便嘛，我一放下钓鱼线你就自己咬上钩，刚认识第一天你就问我可不可以当你男朋友，差点把我吓跑，硬是把我吓得装矜持装了一个多月。”
　　当时泼完陆寻香槟后狄野自己的西装也毁了，他当时比较紧张，原本只想把香槟洒在陆寻的衣袖上，哪想到紧张之中肢体动作不协调，碰瓷的动作做的比较浮夸，托盘上的酒水哗啦啦地朝着陆寻泼过去，一只香槟酒杯还掉在陆寻的大腿上。
　　他没想到这么惨烈，整个人已经呆若木鸡，脑子全都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个变故让整个宴会都微微寂静了一秒，他呆呆的看着陆寻，陆寻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那时陆寻的眼神是渐变的，一开始是震惊与不可置信，然后目露凶光，再后来是拆吃入腹。
　　狄野慌了，正打算道歉后立即开溜，没想到陆寻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声音虽然很冷但是语气却很温和：“很抱歉，没想到会让您绊倒，您的西装也弄脏了，不介意的话一起去更衣室处理一下吧。”
　　狄野呆呆的哦了一声，十分忐忑的跟着陆寻去了更衣室，没过一会儿女助理敲门送来两套西装和衬衫，陆寻接过来后说道：“先换上吧，宴会结束后我会让助理带您去挑选合适的西装。”
　　来钓鱼的狄野傻愣愣的接过西装，对这完全超出他心理预期的走向感到十分茫然。
　　他正处于凌乱状态，只听陆寻又用他听起来非常清冷疏离的嗓音说道：“很抱歉，您的西装我会赔偿给您，能冒昧的问一下您的手机号码么？”
　　狄野非常茫然的报出了一串数字，又茫然的看着陆寻拿出手机拨打了他的电话号码，然后再次一脸高冷的问道：“您的微信也是这个么？”
　　狄野茫然的回答：“是...是啊...”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陆寻把手机划到了微信界面，由于手机被锁在衣柜里，他并不知道陆寻是否正在添加他的微信，正在茫然沉思之时，陆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记得添加我的微信。”
　　狄野继续茫然的坐在那里，看着陆寻拿着西装走进帷幔后面，又茫然的看着陆寻换完西装后大步走到他身边，与他颌首道别：“再见。”
　　“再见...”
　　狄野继续茫然的捧着衣服呆坐在凳子上，发呆了好一会才换完西装走出更衣室，他刚走出更衣室就被宴会负责人叫住，拉着他上台展示珠宝公司一款高级定制男士镶钻腕表。
　　他带着腕表走上台展示着手腕上的珠宝，陆寻正端着酒杯站在他正前方眸色幽暗的看着他。
　　那眼神令狄野发毛，狄野不敢和陆寻的目光有过多接触，于是一直回避着陆寻的目光。
　　展示完钻表后他走下台，没过一会一位穿着西装的男人捧着一个黑色丝绒盒子来到他面前，微笑道：“您好，这是陆寻先生送你的礼物。”
　　狄野疑惑的打开盒子，他方才上台展示的手表正在躺在黑丝绒上闪闪发光。
　　狄野受到了惊吓并拒绝接受这份礼物，宴会结束后他跑去更衣室拿自己的衣物，打开手机后立刻看见微信上一个好友申请，id名称是众里寻他千百度。
　　他哆嗦着手指加了好友，刚加完就有一条消息发送过来：“您好，我是陆寻，我的车子已经停在门外，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车牌号是......，您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麻烦您来取一下”
　　......
　　狄野脚步踉跄的坐上了陆寻的车，然后陆寻带他去商场逛了半个小时为他买了两套西装，美名其曰‘赔偿’。
　　他魂不守舍的回到家，第二天一大早刚刚睁眼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后看见陆寻发来了两条微信消息。
　　第一条：起床了么
　　第二条间隔一小时：看来没有
　　当时他激动的浑身发抖，连手机都拿不稳了。
　　狄野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继续调侃身旁看着相册的陆寻：“你已经是一条成熟的肥鱼了，都学会自己上钩了！”
　　陆寻翘起嘴角，满含爱意的看着狄野，柔声问：“记得的我当时的微信名称么？”
　　狄野：“当然啦，众里寻他千百度。”
　　陆寻看着他，低声念道：“那人却在阑珊处 ”
　　“这个微信名称当时是有什么意义么，暗指你对事业的追求么？”
　　“有意义, 但不是事业上的追求, 而是别的追求。”
　　陆寻伸出手抚摸了一下相册上那行小字，忽然想起那时写下这行字时自己那孤注一掷的决心。
　　狄野问道：“别的追求？”
　　陆寻含着笑意看着他：“你想听么？。”
　　狄野点点头。
　　陆寻却没有直接回答他, 而是拐了个弯, 看着相册说道：“如果你翻看这本相册, 就会知道我一直在追求什么了。”
　　狄野看了相册一会, 忽然觉得陆寻话中很有深意, 隐隐与自己有关, 但那个时候他才十五岁, 压根没有见过陆寻, 哪里会与自己有关，真是有些过于自恋了。
　　相册这种很私人的东西，还记载着当年腿部畸形的陆寻，狄野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你总会讲给我听的。”
　　自己的爱人好奇心一向很重，如今怎么忽然转性了？
　　陆寻嘴唇微微抿起, 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罢了, 以后的日子确实还很长，有些事情可以慢慢说给他听。
　　两人在屋里闲聊的时候陆家人也陆续回来了，狄野和陆寻下楼去迎接，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谈天说地，聊着聊着忽然谈起狄野和陆寻两人订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