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选择(35)

　　于是转眼间田臻手边就被喻小寒扔满了一堆各种各样折出来的花。
　　百合，睡莲什么的就不说了。
　　喻小寒甚至还组合出一朵圆圆的绣球来。
　　这下田臻只好闭嘴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手笨的没救？”喻小寒和田臻过去几回合的交锋中都没占到过便宜，这是第一次占了上峰，当然不能轻易放过，虽然应川去园长办公室之前嘱咐过要他们好好相处……但自己又没吱声，没吱声就不算答应咯。
　　“小孩子都叠得比你好。”喻小寒指着小朋友手上像模像样的皮卡丘给田臻看。
　　田臻在心里骂了他八百遍，偏偏自己动手能力的确弱的一比，没法硬气地刚回去。他此时此刻有点理解电视剧里那种被恶毒婆婆欺负的媳妇有多苦了。只能一声不吭忍辱负重地继续和手上这些纸做斗争。
　　明明它们在喻小寒手里都很听话，让直就直，让弯就弯，为什么到他手里了就搞起青春叛逆来了？
　　“要不你别折皮卡丘了，折飞机吧，那个简单。”喻小寒笑的一脸讨厌：“或者东南西北，也蛮适合你的。”
　　“天真哥哥，这里不是这样的。”一团小毛茸茸凑到田臻旁边说：“我帮你折好这步吧。”
　　田臻差点热泪盈眶。
　　上次在公交车上给这小家伙当睡垫完全是值得的，这就叫好人有好报！
　　“啧，宁宁，你别帮他，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喻小寒还没看够田臻焦头烂额呢，赶紧出声阻止小朋友的救援行动。
　　“但是天真哥哥很水深火热啊。”
　　田臻大为感动，搂过他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毛：“宁宁，你真是哥哥的天兵天将。”
　　“天兵天将是什么意思啊？”宁宁折完最难的一步，把有了点皮卡丘形状的纸塞回田臻手里。
　　“就是天真哥哥专属的军队，天家将的意思。”
　　宁宁长长的噢了一声，觉得这个什么天家将听上去好像蛮酷的：“那我要一直做天兵天将。”
　　他俩似乎还要就这通天兵天将继续深入讨论，喻小寒及时拉过宁宁晃了晃他的手说：“一会儿折完纸你带着他们去把礼物拆了一起玩。”
　　一听到可以拆礼物，宁宁满怀期待地问：“里面有小火车吗？”
　　“当然有。你们石头剪刀布来决定顺序，每个人玩十五分钟就轮给下一个玩。”喻小寒提前定好规矩，他太知道小孩子为了喜欢的玩具打架是什么样了：“不许打架。”
　　小朋友们乖乖点头答应。
　　田臻感觉终于逮着机会能展示一把时隔好久都没有出场的金钱的力量了。上次他虽然匿名给院里送过一批玩具，但具体都是小王去安排的，他也不知道买了些啥。
　　“你们每个人说一件自己想要的玩具，年后我给你们带过来。”
　　果不其然赢得了小朋友们的一片欢呼。
　　“宁宁，天真哥哥好不好？”
　　宁宁猛点头。
　　“那你更喜欢天真哥哥还是小寒哥哥？”
　　宁宁虽然年纪还小，但孤儿院的孩子各个都习得了不少察言观色的本事，所以敏锐地感觉到这个问题存在危险性，一时不敢轻易回答。
　　“幼稚。”喻小寒说：“当然是更喜欢我。你们才认识多久，我们都认识多久了，是不是啊，宁宁？”
　　“你才幼稚呢，认识久有什么用？投缘才最重要！”
　　宁宁夹在两个声称对方是幼稚的幼稚鬼中间，俨然已是全场最成熟的人。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应川总算回来了。
　　“都折了点什么？”应川在田臻身边坐下问。
　　田臻还没作声，喻小寒便揶揄道：“你再晚十分钟回来大概能看到几架气势磅礴的纸飞机。”
　　“……我手笨，折不来。”想捂住喻小寒的嘴也晚了，田臻干脆捏着宁宁帮忙折了一半的皮卡丘承认道。
　　应川笑了笑没说什么，随手拿了张纸低头折起来。
　　不一会儿他去牵田臻的手，在田臻摊开的手心里放上了一顶小小的皇冠。
　　“给你。”
　　喻小寒很看不上地嘁了一声。
　　但田臻哪还会在意，这是正规天兵天将，他的天家军来给他找回场子了。
　　握着那皇冠田臻藏不住的得意，亲了一下应川的脸说：“回去再做一顶大的，我要能戴在头上的那种！”
　　“好。”应川笑着揉了揉他的耳朵答应道。


第四十章
　　“没带打火机？”
　　喻小寒转过头看到应川过来愣了愣，想扔了嘴上叼着的烟已经来不及了。
　　从很小他发现自己长相上占着点可怜兮兮的优势后，装乖就成了他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相处时的模式。他对这个能轻易诓骗他人顺便自我保护的伎俩可以说烂熟于心，甚至逐渐地把它变成了一种快速反应机制。
　　它是他的依傍，让他感觉很安全。
　　但应川不是大部分人。应川是他哥。
　　他刚被退回孤儿院的时候，有几个小孩背着老师抢分配给他的食物或者玩具，见他不吱声，便更加过分，直到有一天他拿起了剪刀捅在带头那个小孩的手背上，这之后院里的小孩儿都绕着他走了。
　　除了应川。
　　他那时经常会偷偷躲到楼梯下面的夹角里去，他不知道应川是怎么找到他的。应川不爱说话，坐在他边上半天也只是安静地递过来一个自己做的什么小东西给他玩。
　　还有青春期开始长身高那会儿，睡到半夜腿经常会忽然抽筋，他半梦半醒着含混地发出一些被痛激发出来的声音，很快应川就会从旁边的床上跳下来，抬起他的腿帮他抻一抻。
　　没事的，小喻，很快就好了。应川颠来倒去也就是这很简单的两句，但足够帮他重新回到睡梦中去。
　　他在应川面前当然不是习惯性地要去装乖。
　　而是能够感受到作为哥哥，应川对他有一种期待。他怕被再一次被家人抛下，所以不由自主想要去符合这种期待，想要在他哥面前显得健康一点，正常一点。
　　他曾经也细想过，应川是怎么变成他哥的呢？
　　他觉得不是因为什么投缘或者喜欢，之类浪漫的东西，可能是因为相似的孤独。为了让自己不被一路上寒冷的风所裹挟，他们只能靠近彼此，来获得一点点的温暖和寄托。但他们又都清楚，靠这点温暖和寄托，要把他们从孤独的困境里拯救出来，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可以充当对方的家人，但他们对彼此的孤独，束手无策。
　　“怎么走神了？”
　　“嗯。”喻小寒摘了叼着的烟，拿在手里玩：“忘记带了。”
　　“我工具箱里有一个，要吗？”
　　“不用了……你一直知道我抽烟？”喻小寒回想，他作案工具都藏得挺好的，每次抽完还会散散身上的味道，是怎么被发现的呢。
　　“也算不上一直，大概七八年？”应川说着笑了下：“第一次看到你躲树后头抽烟的时候还以为你早恋了，在那儿摆造型等人，结果特意去盯了几天，早恋没盯到倒是被蚊子叮了一身包。”
　　喻小寒想象了下当时的场景，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参与过彼此生命里非常艰难的一长段时光，回想起来，真的很少这样放肆的，轻松的大笑。
　　喻小寒觉得，应川变了。
　　是那个手奇笨无比的，顶多能折折纸飞机的家伙，让他改变的。
　　“哥。”
　　“嗯？”
　　“你现在开心吗？”
　　应川脸上浮出了笑意：“开心。”
　　“你都喜欢那个家伙什么啊？”喻小寒和田臻第一次见面是在那样的场合，田臻当时又完全是浪荡公子哥的做派，他承认自己对田臻主观上是有偏见的，虽然今天这半天相处下来，基本能感觉出这小少爷不会是什么坏人，而且对他哥的喜欢，不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是热恋时候的状态怎么能做得了准呢，应川又是那么个脾气，他总归是怕有一天应川要吃亏：“你们俩在一起这事儿，你是不是深思熟虑过的？”
　　“小喻，喜欢一个人是没办法深思熟虑的。如果可以一条一条地去分析，去考虑，就不是喜欢了。等以后你也喜欢上谁了，就会明白这不是一件能随心所欲任你控制的事情。”
　　“……可是如果不去控制不就是放任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了吗？”他没有喜欢过别人，的确不能理解应川所说的这种感觉：“就算你无所谓危险不危险，至少要找靠谱踏实点的对象啊……你那个田臻实在是，远的都不说了，你就看他今天，整个一个心灵手巧的反义词。”
　　心灵手巧的反义词这个说法很有创意，应川失笑了几秒，拍拍他脑袋说：“你不了解田臻，他很好，很可爱。”
　　“你们谈恋爱的人滤镜都这么厚的吗？”
　　应川也不生气，笑着只说：“你别老为难他。”
　　喻小寒不满地哼了一声，夹着烟在手指间来回转着玩，本来想反驳我干吗了就为难田臻了？我还不是怕你捧出全部去对人家好人家吃定你了到时候你会吃亏！然而看着应川脸上陌生而幸福的笑容，这话始终是没有出口的。
　　因为他知道，他哥是真心高兴。
　　“听到了吗，小喻？”
　　“行了行了，瞧给你担心的。”
　　那不为难田臻，逗逗田臻总可以吧？
　　何况他这也是为了补充田臻对他哥的知识盲点，从而促进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嘛。
　　趁着他哥在挺远的地方被小孩子们围着摆弄玩具，喻小寒抱着手臂踱到田臻边上：“喂，田臻，你和我哥都谈恋爱了，是不是也挺了解我哥了？”
　　田臻感觉喻小寒问得不安好心，警惕地看着他：“……当然挺了解的，干吗？”
　　喻小寒一笑，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那我们来做个关于我哥的快问快答怎么样？”
　　快问快答，什么东西？
　　田臻这边还没说好不好呢，喻小寒已经开始了。
　　“来了啊，第一题，我哥最喜欢吃什么？”
　　“…………”
　　“说不上来？那他是喜欢甜的，咸的还是辣的你总知道吧？”
　　“…………”
　　“看来你不了解他口味嘛，我换个问题，我哥业余时间都爱干吗？”
　　“…………”
　　“这题也不行？好吧好吧，那再来个更简单的，我哥什么血型？”
　　“…………”
　　“哎你不是说挺了解的嘛，怎么一问三不知的，你们这也能谈恋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