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弱(2)
何景秀是湖水、是轻风,是不动的青秀的山峦。
他本该深爱何景秀。
但庄思浓没办法,他对何景秀的喜欢仅止于喜欢,没办法再深入一步。
他欣赏平静的水、温柔的风和沉静的山峦,却无法投入更深的热爱。
他炽热的灵魂给予了沈嘉真,那个背叛他的曾经的‘爱人’。
“阿浓,你在想什么?”何景秀问。
庄思浓回神,敷衍道:“我在想公司的事。”
“你现在下班了,在家里就好好休息,不要有太多压力。”
望着何景秀关怀和信任的目光,庄思浓略显狼狈的拥抱住他:“我知道,我都听你的。”
他亲了亲何景秀的耳朵尖,抱着补偿的心思想深入一步,但何景秀从他怀里挣脱并说:“你的手机响了。”
庄思浓:“有吗?没有,响了也随他。别去管,小景,我们的关系应该更亲密一点……”
“你手机静音了,我看到亮了几次。好像是一位沈先生打来的。”
沈嘉真?
庄思浓果然心神一动,回头拿起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是沈嘉真。
沈嘉真连打了五个电话,庄思浓按耐不住的在意,也没什么心思补偿何景秀。
“抱歉,小景。公司急事,他是重要的合作对象。我先去处理。”
“嗯,没关系。工作重要。”
何景秀太懂事了,以至于向来没什么真心的庄思浓生起了一点愧疚之心。不过这点愧疚很快湮灭于更深的欲-望,他迅速抛下何景秀离开,去找沈嘉真。
庄思浓的离开,何景秀没什么感觉。
他依然是淡淡的,笑容、表情和目光都是淡淡的,风一样无牵无挂。
管家来找何景秀时,正见他在观察瓶子里的插花。
“何先生,客房已经准备好。”
何景秀转身,面向管家点了点头,然后跟着上楼住在了位于五楼的客房。
客房旁边是一间玻璃花房,里面种着各类含苞待放的花。
何景秀喜欢植物、喜欢花,见之心喜。
他问:“是不是带错了路?”
越往上的楼层应该越私密,那不是何景秀可以踏足的地方。
管家说:“没有错,何先生。”
何景秀便不再多问,进了客房,洗澡换睡衣然后上床睡觉,对于房间的安排没有探究的心思。
一如他对庄思浓,对任何人、任何琐事,全都没有兴趣。
3
何景秀在老宅住下来,起先庄思浓还来得勤快,到后来却不怎么来了。
佣人在花园里聊天,嬉笑着撩起八卦,她们说庄思浓在外面和沈嘉真打得火热,正是干柴烈火的时候。
新来的佣人好奇的问:“小庄先生的男朋友不是何先生吗?”
“我看是挡箭牌。”
“先生一向不喜欢小庄先生的那些男朋友。”
“沈嘉真先生才是小庄先生的真爱,是初恋。当初在一起可轰轰烈烈了,现在沈嘉真先生回来,两个又走到一起。肯定会破镜重圆。”
“那何先生怎么办?”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
管家突然出现,将他们都呵斥走。花园很快没了人,空荡荡的,何景秀从一株藤蔓后面走出来,捶着有些酸痛的腿肚子,目光若有所思。
何景秀在五楼的走廊里遇见庄燕庭,那是个高大而气势威严的男人,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人还可怕。
何景秀嗫嚅着说:“庄先生。”
庄燕庭瞥了他一眼,然后无视,径直走了过去。
何景秀松了一口气,他害怕庄燕庭。
他赶紧回房,锁上房门躲了起来,翻找出钩针和线沉浸在手工里,如此才稍稍放下了那点看见庄燕庭的恐惧。
何景秀的父亲是典型的老式父亲形象,严肃、威厉,对子女的要求严格到苛刻的地步。
他排行老大,胸无大志,不够阳刚,温吞的模样常被父亲训斥打骂。
大了些还好,小时打得凶。
所以何景秀害怕父亲,也害怕像他父亲的人。
庄燕庭的脸色并不严厉,但他身上有一种威吓他人的气势,让人一见就产生敬畏心理。
何景秀因此害怕庄燕庭。
4
何景秀避着庄燕庭,但是同住在老宅,总有避不开的时候。
他曾试图向管家表达换个客房的想法,但被冷淡的拒绝了。
管家拒绝的时候的表情,仿佛在责怪他不识好歹。
何景秀就不再提及,尽量少出房门。
不过再怎么尽量避着,他还是得出去上课。
那是上个月报的兴趣班,何景秀第一次去上课,在一家陶艺店里学习陶艺。
陶艺班的老师太热情,还总爱靠得太近,何景秀不喜欢。
何景秀下课后坐公交回庄家老宅,路过小偏厅看见里面摆着一个玻璃柜,柜子里全是陶艺品。
有些陶艺品他在书上见过,价格是个天文数字。
“好看吗?”
何景秀吓了一跳,回头发现竟是庄燕庭。
不知何时,庄燕庭出现在他的身后。何景秀往旁边退了一下,庄燕庭比他高一个头,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势都压了他一头。
庄燕庭神色淡漠,看了眼陶艺品便又将目光锁在何景秀的脸上。
那双眼黑沉沉的,如山如渊,给何景秀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见他不回答,庄燕庭又问了一遍。
何景秀赶紧说:“好看。”
“你喜欢陶艺?”
“还行。”
庄燕庭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这回答。
何景秀想起庄思浓曾抱怨过庄燕庭性格独断专横,不喜欢别人含糊不清的态度。他心一紧缩,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庄燕庭,好在没见他发怒。
庄燕庭说:“后天出去找司机载你。”他说完便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加了一句:“以后别太晚回来。”
何景秀愣了下,应道:“我知道了。”
应该不算晚吧,还不到八点。
或许是何景秀脸上的表情太好懂,庄燕庭说:“老宅有门禁,八点关门。”
“谢谢您提醒。”何景秀点头回应:“庄老先生。”
闻言,庄燕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何景秀觉得那眼神太锐利,等人走了才出小偏厅回房。
躺上床临睡时忽然想起他的陶艺课是隔一天上一天的,明天无事但后天还要出去。
所以,庄先生怎么知道他后天要出去?
想了想,何景秀觉得庄燕庭可能是随口说了后天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老庄现在就开始了。
隔两天更吧。
第3章
5
何景秀猛地睁开眼,喘着气爬起身,赤着双脚下地,来到窗前凝望夜空。
夜空一轮明月高挂,月光如霜华,整座老宅都被拢在了月光里。
他安静的站在窗前,站在银霜似的光里,如一尊凝固了的雕塑。
额际薄薄一层汗水逐渐风干,何景秀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缓了过来,这才转身从衣柜里拿了睡裙进浴室。
简单冲洗一番,换上干净的睡裙,何景秀赤着脚回来。
坐在床沿边发呆,等着头发和脚干了,他便拉开被子躺了上去。
忽地,他又睁开眼,开灯朝房间里某个角落看过去,没发现异常才睡着。
当他睡着后,床头那盏灯的灯光越变越暗,最后调到了适合睡眠的光度。
房间的某个角落,一抹红点闪过,之后趋于黑暗。
庄思浓喝了酒,又和沈嘉真闹得不愉快,于是回园景道的房子找何景秀。
翻遍了房子没找到人,猛然想起他把何景秀送到老宅里了。
园景道的别墅太空旷,空得他难以忍受,于是庄思浓回老宅。
深更半夜的,车子熄了火,佣人悄声开门。
庄思浓脱下大衣上楼前问:“小景的房间在哪里?”
很可笑。他把何景秀送来老宅,又过来数次,却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何景秀住在哪一层楼哪个房间。
佣人小声回:“何先生住在——”
“回来了?”
庄思浓立刻抬头看向楼梯口,正对上庄燕庭黑沉沉的目光,反射性神经一紧,挺直了背扯开唇角回答:“我回来住一晚。爸。”
庄燕庭:“你最近很忙?”
庄思浓:“是有点忙。最近在忙一桩海外合作案,准备资料太繁杂,今天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回来。”
庄燕庭从楼梯口走下来,坐在沙发上翘起腿,点燃一根烟夹在指间。
不抽,只是看着。
烟气弥漫,遮挡了他的面孔,以至于庄思浓看不清他的神色,再加上酒精催化。精神放松之下,他竟以为庄燕庭此刻很好相处。
“爸,我先上去找小景,他应该也想我了。”
闻言,庄燕庭掀起眼眸,目光透过烟气刺过来。
“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忙、怎么忙,忙到你那边的人到我这里来诉苦。”庄燕庭掸了掸烟灰,腕间一串珍贵的佛珠磕碰到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响声破了此刻的宁静,庄思浓心里一跳,顿时莫名的恐慌。
“爸,什么意思?我那边的人实在不懂事……怎么跑来叨扰您?”
庄燕庭不说话,甚至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但庄思浓却怕得头皮发麻,背后冷汗,酒精在一瞬间挥发干净,他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却因此更觉慌张,他最近和沈嘉真牵扯太多,甚至借着合作名义和沈嘉真接触,以至于荒废了公务、拖慢进度。
不由得,庄思浓开始怨怪公司里的人。
明明在他手底下做事,有不满不直说,却背着他来找庄燕庭。紧接着,他又产生了数年如一的怨,怨庄燕庭既然已经将公司事务交给了他,为什么不干脆点完全放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