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恋人(96)
从前对她哥好,一方面是因为她哥嘴甜,会说好话,哄起人来一套一套,谁不喜欢听人吹捧呢,纪父听的顺耳,自然看纪梵她哥就顺眼了。另一个方面呢,孩子还小的时候,的确瞧不出来太大的分别。
那时候,他只觉得纪梵太倔,跟个浑身带刺的仙人球似的,太扎人,为人处世不如她哥,成绩再好以后也只是读死书,难成大器。
可后来呢,事情变了。
当儿子的被惯坏了,就是个绣花枕头,根本比不上丧母后一直在受冷遇、憋着一股劲儿往上爬的纪梵,久而久之,再看他就哪哪都不对了。
爱儿子是天性,可他是个商人,思维习惯就是趋利避害,纪梵出息了,他能不高看她一眼么。
谈话从一阵东拉西扯开始,家长里短,有一搭没一搭。可谈着谈着,就拐向正题了。
纪安捏着小酒盅,神色模糊,不经意地提起:“前几天你哥打了你很多次电话,你一个都没有接。”
“他找我什么事?”
纪梵低头,白瓷碗里盛着一只蟹肉龙虾汤包,皮白而薄,被她一筷子戳破。
汤汁流了出来,香气四溢。
墨色长睫静静垂下,纪梵神色浅淡。
纪安喝了口酒,淡声道:“就是让你拨款给他投资,小事儿,你用不着躲着他不接电话吧。”
纪梵低着头,白皙单薄的眼皮垂着,眼尾长而淡,含着冷意。
“我没有躲他。”
纪安声音变得严厉起来,眸子里带着冷光,继续逼问:“行,他的电话不接可以,我的你也敢不接?你翅膀硬了,能飞了,但你不要忘了,目前为止除了你,最大的股东还是我,你——”
纪梵把杯子轻轻一放,发出一声轻轻的声音。
空气忽然变得很安静。
“您作为父亲,问过我为什么不接电话么?为什么觉得我是故意不接,而不是出事了,根本就接不到呢?”
“你少跟我找歪理!”
纪安的慈祥像一层单薄的纸面一样,瞬间就破碎开,露出里头毫无感情的冷眼:“你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你就是心里有气,一直觉得我对你不好,偏心。”
“我都忘了。”纪梵抬眸:“您怎么对我不好,怎么偏心了。”
纪安不知她是真忘了,以为她想算账,心里一阵冷笑:倒开始摆谱了。他把酒杯“啪”地一声放下,淡淡道:
“你毕业从基层做起,你哥一上来就是副总,你一直记恨吧?”
“还有么。”
耳畔滑落一缕长发,纪梵却仍低着头,眸色微敛。
“后来安排你给你哥打下手,当文员,你不服气是吧。”
“还有么。”
“你生日那天把你赶出家门,还把你额头撞破了,但后来我又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
“还有么。”
“扇你那巴掌,把你耳朵弄的差点聋了的那次,那天是我喝了酒,而且你当时态度太冲......”
......
纪安显然没把包间里的几人当外人,刚开始端着的架子都放下了,一边喝酒一边和纪梵讲道理,把陈年旧事一桩桩一件件翻出来、解释,大概意思是,她被扇巴掌、被打骂都是有原因的,是她有错在先。
还说,孤立她、冷暴力都是为她好,为了让她成长。
姜茶却是越听越心惊。
她以己度人,觉着纪梵虽没了生母,但还有父亲。她以为全天下的父亲都一样,嘴上不说,实际上还是宠着孩子的。
可纪安——
根本就没有心。
姜茶从前听过一些风言风语,说纪梵不受宠,在家里处于被排挤的状态,地位不如她哥。那些报道都是些不入流的媒体写的稿子,姜茶一直以来没当回事,觉得这些都是凭空捏造的。
都是连着血脉的,哪里能不喜欢孩子。
何况这些事,纪梵自己都和她没提过。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到纪家氛围的诡异。
当父亲的这样,对孩子不是爱,而是像对待商品一样评估价值,价值高就青眼相加,价值低就弃置不顾。
根本就是势力。
姜茶只低着头,墨玉一般的眸子被水雾蒸腾的微湿,含着冷意。
“您可能不知道,她......”
姜茶很是愤懑,想质问他,纪梵那时候在手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陪着?为什么她病了连最亲的亲属都没人可以依靠?为什么她都快死了你们想的却是让她拨款?
桌下的手却被纪梵轻轻捏了捏。
“别。”
包间里开了冷气,几个人没出声,气氛有些肃杀,窒闷的紧,压根不像家庭聚餐。
-
一顿饭匆匆结束,几人不欢而散。
夜色降临,屋子里很安静。
长长的过道里只开了盏壁灯,把纪梵的影子慢慢拉长,投在白墙上。
纪梵停顿片刻,转身进了书房,蜷缩在飘窗的软垫上,瞧着窗外一片月色,变得很沉默。漆黑的眸子映着一弯月,藏着不知是迷惘还是落寞的神色,在光影明暗之间扑朔。
她经历了什么?
过去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把人牢牢地锁住,动弹不得。
纪梵皱眉,试图把一闪而过的记忆碎片捕捉到,可终究却只留下残影。
老旧的大宅,青石板路,细雨。
黑白照,骨灰盒,袅袅的烟雾,以及火红的香烛。
她试图找出因果,却徒有迷茫。
纪梵去洗了澡,正准备和前几天一样,同姜茶分开房间睡觉,出门的一瞬间,指尖一热,被轻轻拉住了。
她转过身。
姜茶穿着雪白的睡裙,目光安静地瞧着她。
“怎么了。”纪梵问。
姜茶脸颊微红,垂下轻纤的长睫,停顿片刻又惊蝶一般掀起,轻声道:“你不是想睡这边么。”
纪梵微微讶然地瞧着她。
一股清浅的香味缓缓浮动,似是花香,却又更加淡,更加悠长。纪梵一低头,鼻尖触到她发丝之间,闭眼轻轻闻了闻。
她喜欢这种味道。
让人沉醉,想要更加近。
温暖的灯光洒下,室内的气氛旖旎而静谧,宛若在密密织着的柔软蚕茧里。
纪梵试探着,轻轻环住她的腰。
姜茶没有挣扎,反而顺从地把她带到床边。
姜茶抵着她的肩,让她靠在床榻上,接着分开双腿,跨坐在她身上。
纪梵长发发尾沾了水,一缕一缕卷在肩头,在锁骨上划出一道微亮的湿痕。皮肤冷白如玉,披了件黑色织金的丝质睡衣,黑色丝绸长裤,唇色却因为在热雾里蒸过愈发明红,冷冷的气质里又多了一丝微妙的艳丽。
姜茶安静地看着她,目光很仔细,从眉心到鼻尖,鼻尖到红唇。
气氛旖旎。
纪梵白皙指尖微微蜷缩,眸子里闪过一丝紧张的情绪。
姜茶却一点也不着急。
“你觉得她怎么样。”
姜茶凑近她耳边,轻轻吐气。
“谁?”
“洛妍。”
“跟你长的很像。”
“还有呢。”
“没了。”
姜茶坚持不懈地逼问,像在审问犯人:“还有呢。肯定还有。”
纪梵猝然垂眸 ,白腻耳根浮起浅浅的绯意:“的确还有。”
耳畔微热,纪梵悄悄靠近,轻声道:“你比她好看。”
姜茶一怔,忍不住笑了。
这算什么。
纪梵见她笑了,道:“我也想问。”
“我母亲呢?是和我父亲离婚了么?”
她母亲早就死了。
姜茶不知道心底突如其来的一阵悲意如何平息,只用微凉的食指轻轻抚上她的红唇,在她唇上摩挲两下,柔声道:“别问了。”
纪梵的长睫扑动了两下。
唇上的触感撩人至极,纪梵却堪堪压下那股冲动,看似淡定地轻声问:“做什么。”
淡淡的胭脂色浮在姜茶雪白的侧脸上,她的皮肤薄而透白,稍稍的脸红在灯光下便无处遁形,长而卷翘的睫毛扑动片刻,倏然凑近,鼻尖若即若离,几乎碰上了纪梵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