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矜(161)
檀羡点了一下头,立刻拔腿跑在了前边,“你跟我后面,我来踩路。”
她踏上前去,高立的枯草顿时被踩得塌了大片。
那螺旋桨的声音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跟了很久,如果不是定位提示,很难跟得这么精准。
看来确实是M国的人。
两分钟后,那直升机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这山间根本不好停放直升机,仔细一想也用不着停,软梯一放就能下来了。
檀羡回头看了一眼,隐隐看见一道光在枯木林间晃了过去。
“来了。”她压低了声音说。
“走快点。”越知水喘着气说。
越知水跑得急,原本还算平缓的气息顿时急促了起来。
断裂的脚踝正在快速恢复着,兽晶所带来的痊愈能力背离了原本的自然规律,这痊愈能力背后所带来的代价也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
越知水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折断的骨头正在自行缓慢地掰正,断骨处也缓缓贴合了起来。
那痒痛的感觉事从骨头里蔓延出来的,顺着神经爬遍了全身。
在她快步跑动的时候,骨头打断又被重组,一次一次地自行修复着。
“还有多远?”檀羡侧头看了越知水一眼,只见她的额发又湿透了,整个人脆弱得不像真人。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脆弱的越知水,连呼吸都不敢放重些,生怕一口气就把身边的人给吹散了。
她心疼了,又想去亲越知水的嘴唇了。
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是药,让越知水吃了就能好起来。
“不远了。”越知水低声答。
那直升机大概是在往下放人,没有再往前。
在将距离拉远了之后,螺旋桨的声音又听不大清楚了。
没有虫鸣,没有兽嚎,这山间只有窸窸窣窣的跑动声和风的哀鸣。
“你们刚下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M国的人。”檀羡忽然问。
“没有。”越知水迟疑道,“怎么了?”
檀羡愣了一下,“难道最开始来的,不是M国的直升机?”
越知水紧皱着眉心,“也许不是,否则他们早就找到小实了。”
檀羡几乎沉到了谷底的心顿时像是觅见了光一样,她嘴角一扬,笑了起来,急喘着说:“不知道是陈临手下的人先找到我们,还是M国的人先追上我们。”
“最好是陈将军的人。”越知水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脸色惨白得不像是活人,可双眼却亮得很。
在黑暗中,檀羡依旧看清了她眼下的那颗很小的痣。
像是瑕疵,又像是白玉上的装饰。
更想亲一下了,她不贪心的,就一下。
直升机坠毁的地方被砸成一片狼藉,所幸油箱的保护装置起了作用,在坠落及地时没有引起爆炸。
尾桨已经完全断裂了,机体变形的程度不大,玻璃受到剧烈的震荡已经完全碎裂。
檀羡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朝背后看了一眼,低声对越知水说:“我去看看,你们别过来。”
她希望自己不会在机舱里看见陈临等人,同时也担心——
机舱里有M国的人在埋伏着。
舱门是开着的,里边零碎的东西大半都被甩出了破裂的玻璃外。
她屏住了呼吸,谨慎地往里迈了半步……
没有人。
一个人也没有,里边空落落的,显然陈临等人早就弃机了。
檀羡松了一口气,在大堆的杂物里找到了被掩埋在底下的医药箱,打开便看见被震碎的针管。
果然,除了被她用掉的那一管外,再没有别的抑制剂了。
越知水在外边站着等了一会,在看到檀羡出来后,她问道:“怎么样?”
檀羡摇头,“没有人,抑制剂也没有了。”
她话音一顿,朝越知水脚边的雪貂看去,“时间……过去多久了?”
“不清楚。”越知水冷声说,“也许将近一个小时了。”
“这就麻烦了。”檀羡朝四周看去,低头拨开了脚边的杂草,试图找出一个足印。
但很显然,除了被直升机压折的草木外,周边的枯草都很平整,没有被践踏过的痕迹。
“你说他们会不会再用一次诱导剂?”檀羡担心道。
“……”越知水沉默了,好一会才说:“说不准。”
这种情况下,小实如果再遭一次诱导剂,可就真的撑不住了。
檀羡腕口上的手环忽地震动了一下,红光闪烁着。
“周绪?”她随即接受了通话。
也许是在山里的缘故,从手环中传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越姐,你们……哪呢,听军区来的……说,……的人在找小实。”周绪说。
越知水就站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她朝檀羡靠了过去,低声说:“我们和陈将军碰面了,离开的途中直升机尾桨被击中,现在人在山里面,你们到哪了。”
“岛上,我们……林教授了,林……已经……”周绪回答。
尽管从手环里传出的话语不大完整,但檀羡猜出了个大概——
他们在岛上见到林可孺了。
越知水没说话。
三秒的沉默后,周绪又说:“岛上M国的人……撤离了,还带……部分研究人员,梁老师本来想查检可以……的数据,但军区的人把数据锁了。”
远处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檀羡猛地回头。
越知水神情骤变,伸手摸向了她的手腕,掐断了通话。
“追上来了。”檀羡咬牙切齿说。
越知水吃力地弯下腰一把捞起雪貂,变成了兽形朝远处奔了出去。
那一串手电筒的光从草木间穿了过来,打亮了不远处一片泥黄的地。
檀羡弓下腰,体型骤然变小。
枯草唰唰作响,其间一只猫飞快地蹿了出去。
然而,后边追着的人也跑得很快。
在手上没有热兵器的情况下,兽形确实占足了优势,然而在枪/支弹/药存在的时候,仅仅快异变的能力,很难取胜。
檀羡本来想给后边紧追不舍的人杀个回马枪,可她的状态算不上好,再者,越知水还伤得挺严重。
跑,就只能跑了。
连绵起伏的山在深夜里像是澎湃起伏的波涛,隆隆的风声是海水的咆哮。
原本险峻幽深的峡谷在江水枯竭后更显陡峭,河谷和山巅近三千米高,这一摔下去,定会粉身碎骨。
夜越深,山中的温度越低。
檀羡剧烈地呼吸着,呼出的白雾转瞬就消失在半空中。
在要跨过一个深沟的时候,她刚要迈出腿,脚踝猝不及防被抓住了。
温热的,食指指腹有很厚的茧子。
檀羡猛地低头,只见一只手从深沟里深了出来,袖口一丝不苟地扣紧了。
是陈临!
后边追着的人越来越近了,她根本喊不出声,连忙蹲下身朝深沟看了进去。
陈临站在沟里,沉声说道:“下来!”
檀羡立刻回头,朝越知水勾了一下手。
越知水会意,咬着后牙关蹲下了,跟着跳进了那深沟里。
在进到里面之后,檀羡才发觉这深沟竟别有洞天,里边像是蚌壳一般,放眼望去,一眼就看不到尽头,像是能通向更深处。
陈临一个人站在底下,原本干净的军装上沾了大片的泥,衣摆也被撕破了。
他面色不改,说道:“朝里面走。”
檀羡微微颔首,回头便看见越知水扶着山壁冷汗直冒着,受伤的那只脚仅把鞋尖抵在了地上,而没有将整个脚放下去。
她连忙搀了上去,一边把那只被越知水夹在臂弯里的雪貂放了下去。
在底下这蚌壳一样的洞穴里,头顶上的动静异常清晰。
那凌乱的脚步声已经在五百米之内。
这一整段路深沟极其多,一个不注意就会被绊倒,他们的速度势必会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