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70)
这个眼神让她头痛,好像在哪里见过。
“廉晓礼,我是柳词。”
柳词上前一步,贺毓已经放下了拉着廉晓礼的手,柳词站到贺毓边上,看向廉晓礼,“你忘了我了吗?”
“柳词……”
廉晓礼喃喃念到,隔了一会哦了一声,她又开始笑,“你不是走了吗?贺毓不是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她一边说还咳嗽,断断续续的,隔了一会才冒出一句,“我讨厌你。”
她的眼睛很空,看上去没神,跟机械的木偶一样。
这句讨厌又斩钉截铁,谢永妍在后面眨眼,感觉自己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柳词看着她,廉晓礼和记忆里的廉晓礼差别很大,当年她爱笑,总是黏人着贺毓,她喜欢说话加个呀,男孩都吃这套。
她们早就知道彼此相互讨厌。
也都知道彼此对贺毓的感情。
一个想逃,一个想夺。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走的人回来了,陪着的人还没能彻底拥有。
她们彼此之间联结的线到底没能彻底斩断,当年仓皇烧掉的,不过是徒有其表的和睦。
这个时候一个疯子,不,其实大家都是疯子。
早在灰烬里变成了怪人,苟延残喘地靠执念活着。
柳词想要跟贺毓在一起,廉晓礼想要贺毓的爱。
可那个贺毓一无所知,她谁也不爱。
柳词:“我也是。”
病房里陡然安静下来。
贺毓忽然笑了,这声笑有些森冷,又有点自嘲。
笑得谢永妍起了鸡皮疙瘩,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贺毓,她印象里的贺毓永远灿烂,而现在的贺毓,太冷了。
贺毓说——
“你们都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11月开始我就不太更le
太多事堆在一起,一周两三章差不多可能会一起发这样
大家可以囤囤
谢谢大家~
第52章
她说完第一个走出了病房, 柳词无动于衷。
而谢永妍有点茫然,她看了一眼柳词, 又看了眼病床上挂着似有若无微笑的廉晓礼, 突然庆幸当年自己明知的选择。
病房里的两个更阴恻恻,她最后还是出去了。
贺毓去了解了一下廉晓礼的情况, 谢永妍站在走廊上。
疗养院的环境不错,只是太安静了,让人觉得瘆得慌,她站在外面, 看着里面的贺毓跟医生说话。
贺毓的个子高,但不是特别瘦,整个人看着特别匀称, 加上人很喜欢运动,洋溢着一种阳光的味道。
她冬天的时候也不会穿的很多,这种天气她也就穿了一件连帽卫衣,加点绒就完事了。
她穿衣的风格和她的人一样给人一种懒懒的感觉,少年时父亲对她性别的憎恶让她对女性的着装在自己身上总有种排斥。
可这并不影响她的性格。
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贺毓, 只会觉得这是一个酷女孩。
到现在这个年纪,还是觉得她酷,这是谢永妍最喜欢贺毓的原因, 酷学姐,拒绝别人都好有道理。
心软的人总是会被牵制,贺毓被人抓住了那点善良,反而自己陷入了漫长的梦魇。
廉晓礼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么一个偏激的人的?
贺毓想过很多次。
她曾经归咎为那场火, 后来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得太浅了,可能廉晓礼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呢?
种种事情催化了她的偏执,到现在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死了才是解脱。
自杀多次失败,最后被送到这里,即便变成这幅偶尔才能清醒的样子,她依旧如此。
绝不回头,也不肯悔改。
她看着贺毓的时候眼里依旧有火光。
是渴望,是祈求,还有绝望。
“她的状态很不好。”
医生这么说,“求生欲太差了。”
贺毓点头,“只能看得更紧一些了。”
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旁人不会帮助她去死,她自己又走不出来,这么多年,也就这么僵持着。
贺毓出来的时候谢永妍迎了上去,说柳词提前出去了,在停车那里等她。
贺毓哦了一声。
谢永妍偏头看贺毓,贺毓紧紧抿着唇,她的相貌本来就比寻常女孩英气,骨相带着正气,可眉眼像极了贺峰峻,天生的阴郁,不笑的时候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和平常大相径庭。
当年谢永妍就爱她这种反差,爱她不说话的时候的帅气,爱她开口的阳光。
这么多年过去,贺毓还是没变,只不过她找到了她的钥匙,贺毓还是一把孤零零的锁。
“学姐,我没想到她变成这样了。”
谢永妍叹了口气,她们坐着经过病房,廉晓礼正在被护士挂水,她看上去很配合,像个正常人。
贺毓看着,“我也没想到。”
她的眉头皱着,如同太多的不该属于贺毓的愁绪糅杂在里面,使得她看上去有种和平常相悖的咄咄逼人。
“如果当初不认识她就好了。”
谢永妍讶异地睁大眼。
贺毓是个天生的乐观主义,她是现在被丧和焦虑主义群体里包围的人群里少有的向前看,有些烦心事不会困扰她太久,考试前一天晚上复习也能半开玩笑地说挂科就算了。
大不了重考安慰谢永妍。
谁都知道学分很难修。
她自己挂科了也不会太紧张,做什么都轻飘飘的,永远镇定,快乐的时候咧开嘴,感染到周边的人。
也不会后悔,也不会说如果怎么怎么那就怎么怎么的句式。
她现在这样,好像是彻底失望。
“可是谁都没错。”
贺毓自嘲地笑了笑,廉晓礼的人生相比之下还是充满了灰色,青春期里朝她伸出手把她催熟的女老师,以为重新开始什么都能变好,一场大火烧掉了她的所有。
母亲还是去世了,父亲再婚,对她不闻不问。
贺毓理解她对自己的执着,好比坠海的人抓住的浮木。
可是她毕竟不是浮木,她只是途径这片海的一阵风,终究要去远方。
“你的朋友,那个柳小姐……”谢永妍有点犹豫,她的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撑出了一个拳头的弧度。
“你怎么吞吞吐吐。”
贺毓说。
“她好像喜欢你。”
谢永妍也不客套,她对贺毓的感情早就放下了,但现在看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这么洒脱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对感情抱有如此乐观的心态。
贺毓对她来说是人生的一段经历,她并不遗憾,可别人好像不是。
贺毓嗯了一声,“我现在知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玻璃窗上呵出一片朦胧,贺毓盯着这片朦胧,只觉得一切荒唐得像梦一样。
我何德何能呢?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
她和柳词太亲近了,亲近能抹掉一切暧昧。
在某种意义上,她和柳词是看着彼此长大的,这个范围是出生到那年。
她天生在这方面也不敏感,少年时代的敏感全放在了父母早已崩盘的感情上,她只是想保护洪兰纹。
可她什么都做不到。
父母的经历让她痛恨家庭,甚至厌恶那种僵化式的婚姻关系,可是在洪兰纹面前她都否认。
别人的家庭她不做评价,她自己对婚姻毫无期待,她总会想起自己的生父,想起贺峰峻恶毒的批判。
是男孩就好了。
她做不到,也很讨厌这种歧视。
可她终究被这句话诅咒似的期盼影响,喜欢裙子,可是看看就好,女孩的东西她也喜欢,可看了就会放下。
她被驯服了,在这种歧视的氛围里,以一个男孩的要求来要求自己。
可一方面她清晰地知道自己性别为女。
这两种不同认知互相拉锯着,贺毓偶尔觉得是两个人,她甚至找不到真正的自己。
她喜欢照顾女孩,她会送亲近的学妹回家,会在聚会结束后照顾后辈,在公司的团建里跟新来的成员闲聊,她从来都以保护者的姿态要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