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之后(27)
程湛兮:【[分享歌单:给郁姐姐的爵士乐]】
程湛兮:【我给你挑了几首柔和的,你可以听听看,好听不好听都可以找我,晚安郁姐姐~】
郁清棠:“……”
为什么感觉她说的话都有声音?
郁清棠躺下,双手十指自然交叠搭在腰间的被子上,合上眼睛。
冷风从窗口灌进来,郁清棠才发现自己没关窗户,她摸了摸手臂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起身关窗,回来后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戴上耳机,点开了程湛兮给她分享的歌单。
舒缓的爵士乐流水样淌进耳朵,令人想起浓郁的酒和傍晚的风,慵懒惬意。
郁清棠挂着耳机睡着了,睡觉前最后浮上眼前的画面,是程湛兮今天在酒吧门口,单手拎着头盔,懒洋洋斜靠在机车上,漫不经心地用手往后撩长发的样子,露出一段细白优美的脖颈。
她偏头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路旁的灯光让她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不自知的美才是最美。
让郁清棠联想起曾经风靡一时以性感著称的香港女星的经典电影镜头。
程湛兮忽然转过来,性感成熟风御姐立刻变成奶味粘人小嗲精,声音甜软地朝她喊了声:“郁姐姐~”
郁清棠眼皮下的眼球剧烈地动了动。
天边响起一道炸雷。
闪电倏忽而至,交替出现,霎时将黑沉的天空映得亮如白昼。
从前两天降温开始,天边积蓄到现在的阴云里传来滚雷声,轰隆轰隆,紧接着狂风大作,穿过院子里碧色的小竹林,发出呜呜的如同洞箫的声音。
豆大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
郁清棠被雷声和雨声惊得眼睫微颤,她搭在被子上的手指紧了紧,抓住了被面,指节用力到泛白,像是即将被拖进潜意识里深层的噩梦。
音乐软件播放模式全部循环,轻缓的爵士乐一遍一遍地流淌……
院里竹林外围的青石板上还有水流汇聚,湿漉一片。
地上的雨水却已经干透了,远方的云层里,朝阳冉冉升起。
郁清棠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分别从锁骨窝和枕头底下找到了昨晚塞在耳朵里的两只耳机。
手机还有百分之十的电量,耳机掉落的时候就自动切断了播放。
她把手机充上电,刷牙洗漱,换上平时的衣服,推开窗户发现风还在吹,早晨的空气泛着湿冷的寒意,又去衣柜里拿了件黑色连帽外套穿上。
下楼。
方文姣在做早饭,郁清棠外公的轮椅停在窗户前,望着窗外出神。
郁清棠和外公打了声招呼,外公没回头地应了声,郁清棠便拿了墙角的扫把出门,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她蓦然想起来,今天秋分。
午饭是郁清棠做的,上午白天她联系了家政公司,找新的保姆,下午便来了一个叫柳阿姨的,郁清棠提了几点要求,当天便签了合同。
2018年的秋分过后,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重要节日。
郁清棠的舅舅,也就是郁清棠外公外婆的儿子住在首都,忙着工作,照顾自己的小家庭,年年腾不出空回来,晚上六七点的时候打视频电话回来,郁清棠帮着接通,递给外公外婆。舅舅祝二老中秋快乐,问爸爸身体好点没有,回答说好点了,舅舅又把两个孩子拉过来,给老人家看。
两位老人家对着小辈嘘寒问暖,小辈在那边也很乖地说知道了,会的,云云。
恋恋不舍地聊了半个小时视频,郁清棠操作方文姣的手机,把视频挂断,返回主界面。
手机再次响起视频邀请。
郁清棠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语气没有波澜道:“我上楼了。”
她把手机交给方文姣,教她:“按这个绿色的接听,等一会儿就有人出来了。”
方文姣欲言又止地看着郁清棠上楼,背影消失在楼梯后。
外公沉下脸,道:“一见到她爸的电话就跑,父女俩弄得跟仇人似的。”
方文姣道:“再多给她点时间。”
外公叹气:“你看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看不到他们俩重归于好那天。”顿了顿,他又说起卫庭玉,“庭玉也是,大人跟小孩子计较什么呢,不知道先服个软,下次见到他,我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他!我——”
他越说越激动,方文姣伸手抚着他的心口,忙道:“先接电话。”
卫庭玉苍白病态的脸出现在镜头里,笑容温煦:“爸,妈,中秋快乐。”
聊到最后,方文姣讷讷道:“庭玉啊,你和默默……什么时候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卫庭玉耐心听完,却避而不答:“我会给她找个好归宿的,请爸妈放心。”
“三叔。”门外响起敲门声,“你在里面吗?”
卫庭玉对镜头道:“家里人催我了,下次再聊,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寄的月饼收到了吗?”
“收到了。”
“你和爸记得吃。”卫庭玉温和地叮嘱后,挂断了视频。
他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门口站着卫家孙辈排行第六的卫惊风,和郁清棠同年出生,只大几个月。他还有个双胞胎姐姐,二嫂生下龙凤胎的时候,郁辞的肚子刚显怀,她身材瘦弱,孕肚就显得格外地大。卫庭玉也曾畅想过会不会郁辞也怀了龙凤胎,虽然产检已经证明不可能,但他偶尔会和郁辞这样开玩笑。
他绞尽脑汁三个月,给未出生的孩子取名叫卫清棠,男女通用。他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满足。
郁辞死在手术台的那天,他好像整个灵魂都被抽离干净,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卫庭玉生了一场大病,病中的很多记忆他都失去了,唯一能想起来的片段都是错乱无章的。
他好像是带过郁清棠的,在郁辞离世后,他想过要照顾好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但……似乎失败了。后来听家里的佣人说,他那时的精神状况很不对劲,暴躁易怒,经常从宝宝房里传来他歇斯底里的大叫和大哭。
尤其听不得女儿哭,一哭他就会大声吼她,整座宅子都听得见。婴儿虽然听不懂,但是有本能的畏惧反应,渐渐地也不哭出声了,后来连哭都不哭了。
饿了不哭,身上脏了也不哭,只会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安静地躺在摇篮里。
想起来了给她喂奶粉,没想起来就饿着,却也囫囵地活了下来。
但长久下去,这对父女迟早要有一个会先被折磨死。
大概一年多以后,卫家老爷子把最宠爱的三儿子接回了主宅,在眼皮子底下好生看顾,卫庭玉休养了半年,精神渐渐好起来。
郁清棠也被接了过来。
她就像嵌在卫庭玉心尖上的一根刺,拔不掉,时刻提醒他他的郁辞永远不会再回来。
她也是卫庭玉治愈不了的病根。他只能放她在那,不去管不去问,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
卫家老六卫惊风道:“三叔,大家都在等你下去呢,十二他们要红包,你准备好了吗?”
卫庭玉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扬了扬红包:“还有你的。”
卫惊风笑笑,道:“我就不用了,一把年纪不好意思,留到过年给七妹妹吧。”
卫庭玉没说话。
卫惊风同他一道下楼,步伐配合地放慢,问道:“我听说七妹妹毕业后回老家了,是在哪个城市?”
“泗城。”卫庭玉的嗓子有些低哑。
“好,我记下了,以后出差有机会路过泗城,我去看看七妹妹。”
“随你。”卫庭玉扶着楼梯扶手下楼。
卫庭玉把红包发下去,小辈在客厅玩闹,佣人走到卫庭玉身后,低声说了句话。
书房。
卫庭玉敲门进来,里面整齐地坐着他的三位兄弟。
卫庭玉是艺术家,不理俗务,从前现在都不管,他三位兄弟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找他,就只有一件事:商量郁清棠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