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和桑晚慈关系最为密切的人。
孟郎承没有开口,落在鹿知微身上的视线带着审视的意味。
桑晚慈亲近这个朋友。
这个朋友还会给桑晚慈做饭包饺子。让她正正经经地吃顿饭。
而且这个朋友……小提琴拉得很难以言喻。
鹿知微不得不承认,跟孟郎承这样的业内巨头呆在一起,真的很难自如。
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是不说话,也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威压。
但她没有办法,为了桑晚慈,她必须得见孟郎承一面。
不论孟郎承会不会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她都要说。
尝试过和什么都没做是两码事。
“孟董您好,我是鹿知微。”
她鼓起勇气,主动开口自我介绍,接着就开始在脑子里预演孟郎承接下来的话。
日理万机的孟董应该会说不认识她,那她就可以说自己是这家公司的艺人,也是桑晚慈的朋友。
——嗯,就这么说。
结果孟郎承道:“我知道你。”
鹿知微:“?”
孟郎承:“你是盛悦的艺人,也是我女儿的朋友。”
鹿知微:“???”
妈耶,他怎么知道我的台词?
请立马把我脑子里的监控拆掉!
“鹿小姐,请坐。”
“哦哦,好的……孟董您坐。”
鹿知微随便找了手边的位置坐下。
孟朗承顺其自然坐在离他最近的会议主位。
两人之间隔着一大段距离。
鹿知微边坐边在心里感慨:好像也没那么凶……
她还以为孟郎承会让她“罚站”到说完话呢。
坐下后,孟郎承语调自然镇定:“鹿小姐,非常感谢你能带着我家晚慈好好吃饭。”
“?”
完全没想到这个开场的鹿知微连忙摆手:“孟董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有点小意外。
孟朗承好像也不是对女儿漠不关心的人嘛。
怎么到了女儿面前就变得那么冥顽不化呢……
哎,算了,只要他心里有女儿,那就好说话了!
孟郎承道:“为了感谢鹿小姐,我会让公司给你安排好资源。”
鹿知微被这突如其来的豪气吓了一跳。
她眨眨眼,思绪一转,立马道:“比起这个,我更希望孟董能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孟朗承面不改色:“可以说说看。”
鹿知微紧张地两手交握,一边想着桑晚慈一边给自己加油打气。
两秒后,她目光坚毅地看着孟朗承。
“孟董,我想请您取消和晚慈的约定。”
话音落地,孟朗承脸上的冷静终于露出一丝怔愣。
他没想到鹿知微会知道这件事。
仔细想来,却也不奇怪。
桑晚慈能为了她回家让父亲注资,那俩人之间的关系一定好到无话不谈。
鹿知微看见孟朗承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十指交叉。
他的脸上没有一分气恼,但语气却有些冷了:“鹿小姐,这是我们的家事。”
“孟董,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家事,”鹿知微道,“但是我作为晚慈的朋友,作为一个演员,不能对她答应这样不合理的约定坐视不管。”
“管?”
孟朗承唇角轻扬,语调里却依旧透着冷意。
“是吗,那你要怎么管?”
鹿知微不由哑然,紧张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孟朗承这个样子太吓人了。
就好像只要她敢再说下去,他就能让她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说实在话,这时候任谁都会在心里打起退堂鼓。
但她不能,一想到桑晚慈从前一直逼着自己突破,拼命消耗自己的模样,她立马就把心里那根鼓棒掰折了。
——不行,不准退,鹿知微,谁退你都不能退!!!
“就像现在这样,”鹿知微微微昂首,“坐在这里请求您取消约定。
“孟董,我相信您心里有这个女儿,也有一颗希望孩子会越来越好的心,否则您不会因为我给她做了几顿饭就要感谢我。
“所以我希望您能正视晚慈的诉求,正视晚慈的选择,问问她究竟想要什么,不要再将您的想法强加在她身上。
“他是你的孩子,不是你的附属品啊!”
孟朗承面有愠色:“鹿知微,希望你还没忘记盛悦现在是兴逸的。”
连名带姓的杀伤力果然适用于每一个地方。
饶是如此,她也没怂,目光炯炯道:“您喊我名字也好,骂我也好,就算要雪藏我也好,比起让晚慈痛苦,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我今天就要把话都说出来!”
说出这一段话后,她好似突然拥有了无穷勇气,再也不怕孟朗承每一个冰冷的表情。
她要说,她偏要说!
他不听,她也要说!
“孟董,您在工作之上功绩赫赫,每一条决策都英明无比,确实无人可挡,可这并不代表您就能做好一个父亲!
“您爱孟夫人,您想完成她的音乐梦,于是您就擅自把这个梦想强加到晚慈身上。
“凭什么啊?难道在你的心里,女儿和妻子的梦想是分三六九等的吗?晚慈的梦想不值一提,孟夫人的梦想便无比尊贵?”
“啪!”
孟朗承拍案而起。
他没这么想过,也不容许别人胡说八道!
鹿知微亦情绪激动地跟着站起来:“晚慈是你的女儿,是你手心手背的肉,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
“你不能擅自把别人的梦想加注在孩子身上。
“你知不知道她曾经因为你很痛苦,因为父母优秀完美而自卑!”
听见这话的孟朗承,神色一怔,眼中闪过错愕。
怎么会……
他的女儿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怎么会自卑呢……
鹿知微情绪稍缓,口齿依旧清晰:“孟董,在晚慈心中,你和孟夫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她觉得你们无所不能。
“而你为了逼她早日成为国际一流的钢琴家,总说她做得不够,于是她开始怀疑自己,连拍戏都在下意识强求自己突破,无尽地消耗自己——就为了寻求你的认可!
“这难道还不是你的错吗?!”
鹿知微越说越激动,那股火气又蹿了上来。
当父母的为什么要这样逼孩子?
要么就干脆不管孩子,他们究竟把孩子当成什么了啊!
越想越气,她最后不管不顾地吼了一嗓子:“孟朗承,你这么能,怎么不自己去当国际一流的钢琴家,逼女儿算什么本事!!!”
“你——!”
孟朗承气结,又无言以对。
俩人都被对方气得面红耳赤。
但鹿知微还不忘收个尾,她朝孟朗承深深鞠了一躬:“我的请求您已经清楚了,我要说的话也已经说清楚了,请孟董务必考虑一下,告辞。”
她转身脚底生风地走了。
孟朗承秘书看见她怒气冲冲地推开门,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看着她的背影:“……”
我该不该提醒她走路同手同脚了……
算了,孟董重要。
【同手同脚了。】
老伍冷不丁地说。
鹿知微这才急急忙忙改正,然后闪到无人的楼梯间里,蹲下捂住狂跳不止的小心脏。
想起孟朗承那个样,她还心有余悸。
“太可怕了……
“我这下真的完蛋了……”
老伍忍不住笑:【刚才骂得很猛啊,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鹿知微一脸痛苦:“怕死了好吗!这要是放在古代,那就是死谏,还得是诛九族的那种!”
老伍道:【那你是把桑晚慈她爸当昏君看了呀。】
鹿知微闻言,面色渐缓,坐在楼梯上捧着脸:“其实……也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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