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年幼时就认识的姐姐,关系还算不错,人都到了,电话也来了,没有不去接人的道理。
只能说,裴仪来得太巧。
洛繁星知道她对洛真是什么心思,想起宁柔那柔软温和的性子,免不得就有些担心。
路上来回,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拖延时间。
可惜的是,回来的时候,还是让两人撞了个正着。
房间的气氛,冷肃又凝重。
裴仪站在洛繁星身侧,及肩的黑发披散在肩头,表情有些复杂。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雪纺连衣裙,脚下的高跟鞋也是白色,纤细的腰身被裙子修饰得极好,裙角落到膝盖上方,里面露出的小腿又细又长,一眼看过去,像是中世纪家教良好的贵族女孩,气质娴静而优雅。
她的手臂修长细瘦,在蕾丝的包裹中若隐若现,顺着细白的臂膀往下看去,是十根完美无瑕的手指,白皙细长、指节分明——
一双天生就用来弹钢琴的手。
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放在人群里,都是万中无一的出挑。
洛真结婚的事,她从另外几个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让她震惊、意外,又有几分愤怒。
她在国外九年,从来没有放下过洛真。
当年得知洛真要和成安结婚,她还提前买好了机票,准备偷偷回国找洛真一起离开。
直到上飞机的前一刻,才从简子宁口中得知联姻取消。
她不知道洛真结婚,从来没人告诉她这件事,她也完全没想过洛真会结婚。
像洛真那么优秀又骄傲的女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将自己一生的喜怒交到另一个人手里?
更何况,洛真从小还生活在那样破碎、虚假的家庭环境中——父亲永远在出轨,母亲大半生都在被欺骗。
她连想都不敢想,洛真居然真的结婚了,和一个女人。
甚至于在离婚五年后,仍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
她无法接受。
最终还是洛繁星出口打破这尴尬又诡异的沉默。
“你醒啦,感觉好点了吗?”
“我刚刚去接裴仪姐,所以出去了一会儿。”
她没有提宁柔两个字,只当自己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裴仪站在一旁,嘴唇轻轻抿了抿。
不等洛真开口,就主动往前走近几步,低着声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是过敏了吗?”
“我在国外也见过有人得这个病,帮你带了些药回来。”
“就在箱子里,我去拿过来给你。”
她的语气很真诚,话语间满是在意与担忧。
连洛繁星听了,都觉得情真意切。
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
洛真坐在床上,被子将她的下半身全部盖住,上半身的睡衣就显得凌乱了很多。
裴仪说话的时候,她的头微微垂着,半张脸藏在长发掩落的阴影里,乌瞳中愠色翻涌,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凛人的低气压。
好几分钟过去,才终于抬起头,露出了那张清艳绝伦的脸。
她的脸色显出些微的阴沉,眼神也很冰冷,微卷的发尾随意落在锁骨附近,衬得皮肤更加苍白。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现在的心情非常差。
她没有回答裴仪的话,反而看向床尾的少女。
“你先出去。”
屋里的气氛,太压抑。
洛繁星早就想走,得了洛真允许,她点点头,迅速转身离开。
偌大的房间,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空气,也再度陷入沉寂。
九年的时间,很长很长。
长到让裴仪以为,洛真已经忘却了她们年少时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你来干什么?”
初次见面的第一句话,洛真的反应,未免过于冷漠了。
裴仪愣在原地,眼底泛出些难堪。
“子宁说你没时间回去,所以我才过来找你。”
洛真听见这句话不禁冷笑,颊上再没有一点血色。
“我不是不想回去,我只是不想见你。”
“裴仪,时至今日,你不会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可言吧?”
洛真的优秀,是与生俱来的,不管做什么,她轻易就能成为一群人里最出色的那一个。
这种完美让人羡慕,也容易惹来嫉妒。
洛振庭就属于后者。
毕竟,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再怎么厉害都没有用。
如果洛真是个柔软顺从的性格,他不介意给她多一些父爱;可偏偏洛真从小就不跟他亲近,看他比看陌生人还要冷漠。
这种疏离让他心生不安,也让他隐隐意识到,洛真总有一天会脱离他的掌控。
苏栀去世后,洛真在洛家的日子过得格外艰难,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却被自己的父亲从各个方面进行打压。
尤其是在金钱上,洛振庭抓得格外严。
不止不给一分零花钱,就连她自己偷偷打工赚的钱,回到家后也要全部上缴。
有时候,连沈如眉都看不下去。
那时候的洛振庭,在洛家拥有绝对的权威和地位。
没有人能劝得动他,也没有人能阻止他想做的事。
没有金钱,谈何自由?
洛真想逃,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和这个家划清界限。
洛振庭就像个无处不在的幽灵,随时随地监视着她的动静。
十七岁那年,她才迎来人生中唯一一个逃离洛家的机会。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对她而言宝贵又难得的机会,最后竟然会断送在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手里。
再回想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洛真的脑海里仍是一片黑暗的阴霾。
只一瞬间,就让她掩埋在心底整整九年的苦与痛,全部涌了上来。
“金桐赛的奖杯,拿的安心吗?”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做过的那些事?”
***
距离去酒店送汤,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宁柔的心,却依旧被洛真的话困扰。
那天下午,只差一点点,她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她还爱洛真吗?
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不爱,她当初就不会那么坚决地离开。
晚上十一点,正是酒吧客人最多的时候。
一个包厢打扫完,又有另一个包厢需要打扫。
宁柔提着水桶,在卫生间接水的时候,听见最后一个隔间传来隐约的哭泣声。
外面的音乐声很杂,她的耳朵就更难听见声音。
她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也没想过要去打探别人的隐私,只是那个女孩子边打电话边哭,声音还越来越大。
她不想听,也被迫听了个大半。
应该是一个凄婉遗憾的爱情故事。
年轻的女孩和拼搏中的男孩相爱,男孩事业受挫,女孩帮不上忙,恰逢这个时候,男孩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女孩,一个能让他从困境中走出来的女孩。
三个人的故事,总要有一个人退出。
结果很明显。
此刻躲在厕所哭泣的女孩,就是男孩的第一任女朋友。
而且,她还是自动退出的。
宁柔站在水池边,不知不觉就将故事听完。
她有些失神,手里的拖把,咚地一声滚到了地上,连桶里的水都漫了出来都没有发现。
莫名,就想起了五年前的事。
那时候,是沈如眉先怀孕的。
洛振庭老来得子,每次都会请医生来洛家为妻子做检查。
一次家庭聚餐过后,沈如眉的肚子突然不舒服,所有人都担心不已,宁柔也是。
很快,医生就来了。
这次的医生,并不是之前那位,却让宁柔往后的人生,从此陷入无尽的愧疚与痛苦中。
时至今日,宁柔仍清清楚楚记得对方那天晚上跟自己说的话。
每一句,都在提醒她,这三年的幸福美梦,只不过是她偷来的。
而偷来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
“当初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放你离开实验室,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失败的试验品,居然也能怀上女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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