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仪听着耳边的质问,内心涌出一股不安的惧意,竟然连看都不敢看面前的女人一眼。
她的确是跟着洛真过来的。
自从那天在酒吧分别,洛真就再也没回酒店住过。
她问过简子宁三人,洛真私下和她们都有联系,偏偏就是不接她的电话、不回她的消息。
直到今天早上,她从四楼的窗户里看到洛真出现在酒店楼下,还骑走了洛繁星昨晚骑回来的自行车,才赶紧偷偷摸摸地追了上去。
一路,从平阳路的老院,跟到了冬晖街的香茶轩。
明明是烈日悬空,四周的温度,却低得吓人。
洛真周身散发着凛人的寒意,四处的空气,也像冻成了冰块一般,无比凝重。
气氛愈发尴尬了。
裴仪是裴家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自己开了公司,一个出国留学深造;妈妈是裴家上一代的独生女,继承了家里所有的财产,年轻时还是知名的音乐指挥家;爸爸是在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妇产科专家,姑姑则是国内最优秀的麻醉师。
在这种家庭长大,她的童年,可以说幸福又美满。
从小到大,家里每个人的关注都在她的身上,而她,也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也正因如此,她对自己的要求变得越来越高。
她在意钢琴,更在意钢琴带着自己的荣誉。
当年的事,确实是她做错了。
今天过来,也是想为这件事道歉。
因为从酒店离开时走得太匆忙,她并没有化妆,她脸上的皮肤很白,不是宁柔天生的病态苍白,而是后天精细保养的奶白。
鼓起勇气抬头的瞬间,暖白的阳光洒在她的眼睛里,照出的瞳孔颜色,是带着一点浅灰的乌黑。
宁柔的瞳色也是灰,但是比较浓,非常明显,几乎看不出来黑。
洛真望着那双和宁柔有些相似的眼睛,眉头顿时蹙得更紧。
还没来得及将视线转移,耳边就响起一道满是歉意的轻柔声音。
“我问过繁星妹妹,她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和你见面,说一声对不起。”
迟到了十年的致歉,语气听着倒是很真诚。
洛真表情微变,迅速将目光从女人的眼睛上挪开,眼底的嫌恶,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少。
“我说过,你不需要为当年的事情道歉,我不想听,也不会接受。”
“至于你的道歉,有多少是出于真心,我也不在乎。”
“宁柔,是我的底线,你要是敢招惹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至于我跟你,早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一连四句话,一句比一句冰冷,一句比一句决绝。
裴仪杵在原地,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宁柔。
一个那么普通的女人,怎么配得上洛真?
她心里不服气,仅仅是因为洛真对宁柔的维护与在意,比她以为的还要多。
她看见洛真顶着高温、不顾自己的病,骑着自行车载宁柔上班;也看见洛真将自己的食物推到宁柔面前,甚至连白粥都可以和宁柔用同一把勺子分享。
这和她认识的洛真完全不一样。
她和洛真,也曾暧昧过,可即便是洛真手腕受伤后在医院养伤的那半年时间里,洛真对她,也从来没有过这么亲近的行为。
洛真讨厌过度的接触,不管是生活上,还是身体上。
裴仪眉宇间浮起惑色,声音里,也全是不解。
“她就这么好?”
“她看上去,并不优秀,连字都不认识。”
“你一向欣赏优秀的人,为什么是她?”
在大部分人眼里,宁柔完全不能和‘优秀’两个字沾上关系。
就连洛真,结婚初期也没想到自己现在会陷得这么深。
此刻听见裴仪对宁柔的评价,她的脸色,不自觉又难看了几分。
“她很好,至于优不优秀,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至少,她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就做出伤害我的事,光是这一点,你就永远比不上她。”
“就算没有宁柔,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十年前那一点点的心动,早就被你亲手摧毁了。”
“你没有资格来质疑我喜欢谁,也没有资格来评判宁柔配不配和我在一起。”
“我跟宁柔离婚,是宁柔提的;我跟宁柔重逢,是我死缠烂打追来垣乡的。”
“我跟宁柔之间,从来没有什么配不配,明白吗?”
话说到这里,洛真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
长街远处有出租车经过,她伸出手,车子刚停,就打开后门上了车。
至于裴仪,她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回到老院,已经到九点半了。
上楼的时候,洛真的眼神仍是阴寒。
宁柔给她留了钥匙,不需要宁宝宝再从里面给她开门。
想着不要吓到小朋友,将钥匙插|进锁孔之前,她先敲了敲门。
很细小的声音,但里面的人一下就听到了。
洛真站在门口,听见屋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有很轻的脚步声,也有木凳在地上的摩擦声。
她正要开门,房门却突然被人打开,引入眼帘的,是一张含着羞涩笑意的稚嫩小脸。
“姨姨来接宝宝吗?”
宁宝宝踩在凳子上,眼底藏着一丝怯涩的欣喜。
就连说话时的声音,也小心翼翼的。
想来,洛真离开了太久,她以为洛真不会再回来了。
这么绵软的嗓音,这么可爱的问询,几乎是一瞬间,洛真心头所有的怒火,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还没反应过来,右手已经伸了出去,在宁宝宝的小脑袋上轻轻摸了摸。
“嗯,姨姨回来晚了。”
“不是知道姨姨有钥匙吗?怎么还踩凳子?”
“很危险,下次不能这样了。”
洛真的语气有些严厉,只怕宁宝宝记不住自己的话。
语气听着凶,但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
宁宝宝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臂就将她从凳子上抱进了怀里。
许是觉得害羞,她习惯性地将头埋进了女人的肩头,小半会儿过去,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姨姨敲了门,所以宝宝想给姨姨开门~”
原来,是这个原因。
洛真推门进屋,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感受到颈侧有一道温热浅薄的热息洒下,她的心,顿时又软了不少。
怀里的小人很轻,抱起来不费什么力气。
她本想拿了宁宝宝的书包,就将人抱下楼去,没想到才刚准备离开,耳边就响起一道软软的央求声。
“姨姨放宝宝下来好吗?”
“宝宝还没换鞋子呢~”
第一次带孩子,总是有许多疏漏的地方。
洛真垂眸一看,这时才发现宁宝宝脚下穿的,还是一双拖鞋。
现在,不好意思的人变成她了。
宁宝宝自己会穿鞋子,三两下,就把那双米黄色的凉鞋套进了脚里。
除了凉鞋,还有好几样东西没拿。
帽子和水瓶都在桌上,她踮起脚尖,轻松将两样东西都拿在了手里。
做完这一切,她又来到床尾,将小手伸进床底的纸箱子里翻了翻,找出了两块小小的儿童饼干。
洛真站在一旁,手足都是无措,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
直到宁宝宝伸手朝她要书包,她才后知后觉地将书包的拉链打开,主动将书包递了过去。
“杯子里是宝宝的药,上午要喝完。”
“吃了饼干,就不生病了,妈妈说每天都要吃。”
“姨姨,可以帮宝宝把帽子戴上吗?”
耳边响起的声音,又软又糯,听得洛真心都快要融化。
她知道宁宝宝很懂事,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懂事。
也难怪宁柔敢让她把孩子带走。
这哪是她带宁宝宝,分明是宁宝宝带她。
洛真抿抿唇,伸手接过那顶圆圆软软的黄帽子,温柔地戴在了宁宝宝的小脑袋上。
上一篇:穿书回来我成了自己的替身
下一篇:玫瑰含雪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