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义面色凝重,眼神复杂,轻声开口:“江南诸地毁之,我来,也想请教她何有对策。”
顾阙拒绝:“如今,她不过一教书先生,何必为难她呢。倘若她有心,便不会离开京城,站在这里。她的寿命有限,若再费心,只怕……”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少有的坚硬,“天地间离开谁都可以,她不是万能的,霍相,放过她。不是她不顾百姓生死,而是我只想她可以活久一些,倘若她可以活过二十五岁,我便带她回京。到时,你们再见。”
“二十五岁、岂不是、只有两年了……”霍子义惊愕,接连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柔软善良的姑娘。
顾阙颔首,“霍相,请回吧。”
霍子义落寞离开。
顾阙松了口气,并没有轻松,回到卧房,颜珞未起。
屋里温暖,她掀开锦帐,瞧见颜珞的背影,怜爱般地摸摸她的肩膀,道:“他走了。”
颜珞转过身子,对上她忧愁的眸子,“走了,怎么不高兴?”
“嘉娘,我喜欢你。”顾阙豁然感伤。
颜珞坐起来,凝着她:“顾二,你真二。”
顾阙粲然笑了,“你若活不过二十五,我带着孩子就住在这里,选几美人。”
颜珞挑眉,“啧啧啧,我一定活过二十五岁,你一辈子都跑不出去了。”
“你可见过对面张家的姑娘,十三岁,可水灵了,听闻在议亲了,两年后,便要及笄,我娶回来,可好?”顾阙拿话激颜珞,语气散漫。
颜珞不满,知晓是假话,心口还是揪了起来,上前扯过她的襟口,恼恨道:“人家才十三呢。”
顾阙解释:“人家在议亲了,不关我的事。”
女子十三四议亲,十五及笄,十六出嫁。
颜珞低哼一声,上前含住她的唇角,狠狠地咬了。
顾阙闷哼一声,撤下锦帐,将人压.在身下。
第138章 驸马、这一年,颜珞二十七岁。
顾家学堂只收女学生, 免费不说,午时还有一顿午饭,不少人都愿意将家里五六岁的女童送过去。
学生渐多, 颜珞有些吃力, 重金聘请女先生。
小镇偏僻,只有一位老先生,多年来只出了十几位秀才都被人捧着, 女先生就更加难寻了。
无奈下, 颜珞着人去县里找,县里找不到, 便去大城市找。
辗转过了年,两个孩子虚五岁了, 颜珞二十四岁了, 顾阙看着日历,心思渐沉。
孙氏跟着过来了,在镇子上开了药铺, 每日早出晚归。她去铺子里找到孙氏。
药铺的生意不错,孙氏几乎不赚钱, 遇见贫苦人家,甚至倒贴药钱。
顾阙到时, 孙氏恰好得空,小药童沏了茶, 两人坐下饮了一杯。
顾阙先开口:“嘉娘二十四岁了。”
孙氏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茶水溢出, 她抬首, 看向顾阙:“我又不是傻子, 要你提醒。”
顾阙沉默, 孙氏喝了一口茶,烫得舌尖都疼。
颜珞迈不过二十五岁的坎是孙氏定的,当初颜三将孩子送给她的时候奄奄一息,醒来后奄奄一息,身上没有伤痕,偏偏衰弱得厉害。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用尽力气去哄她安慰她。
刚出来的殿下不说话,看着烛火出神,一次,将手放在烛火上,烧出水泡却毫无发应。
她傻了……
孙氏那时在想,傻了也好,只要活着就成,娘娘至少还有一血脉在世上。
不知哪一日,她突然问:“阿婆,你说我脏不脏?”
孙氏惊讶,她又问:“我感觉我好恶心,想吐……”
原来,她没有傻。
后来不知怎地,她愿意喝药、吃饭,哪怕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反反复复。
孙氏知晓她委屈,知晓她难过,自己却无济于事。自己是大夫,却不是医治心病。
孙氏掩面,良久后,吸了一口气,道:“她如今很好,她的身子我了解。”
顾阙不知该说什么,阿婆说,她就信。
半晌后,顾阙离开了。
春意萌生,百花盛开,街上角落的缝隙里萌生几株青草,生命力极为顽强。顾阙停在青草前,驻足良久。
她看着,心中在想:嘉娘惯来厉害,绝处逢生,必然能长命百岁。
想过,又想起,倘若真有那么一日,她便也随她去了,或许,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
嘉娘,愿你安好。
你若安好,我便还有家。
回到顾宅,孩子们都回来了,琼琚穿着袍服在院子里追着兔子跑,清至今日的裙子是粉色的,越看越好看。
顾阙忍不住笑了,上前抱抱他。
“姑姑,阿娘说今日是我们的生辰,放假半日,晚上可以吃长寿面。”清至高兴得不行。
顾阙怔忪,原来她与颜珞相识四年了。
日子过得真快啊,她抬首,看着春阳,时间、慢些走。
兔子是颜珞给孩子准备的生辰礼,琼琚玩得高兴,清至不大喜欢,甚至喜滋滋地问顾阙:“可以吃烤兔子吗?”
顾阙:“……”好家伙。
颜珞在屋里看书,闻言后,微微一笑,放下手,走出去,告诉清至:“想吃就吃。”
琼琚依旧屁颠屁颠地跟着兔子跑,一点都不知自己心爱的玩物就要被吃了。她玩得起劲,清至过去,眼疾手快地揪着兔子耳朵,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她,“晚上吃兔子。”
琼琚傻眼了,粉嫩的小脸上皆是不解,好像在说:你说什么。
颜珞淡淡地笑,有些若有所思,顾阙好奇,她说道:“我在想她二人日后的归处。”
琼琚看似刁蛮,却没有坏心思,而清至瞧着性子软,小心思多着呢。
其实,清至的性子很时候挑起大梁,但是她害怕自己活不到他成年,许多事情看不到。
她二人到底是她跟前长大的。
顾阙握着她的手,“慢慢来,你是她们的母亲,该如何养,你做主。”
一只兔子,不过是试探两人罢了。读书半年多,眼界开阔,该有些长进了。
今日休息,颜珞回屋,等着结果。
春风里风大,虽不及冬日刺骨,刮在身上也有些寒凉。
顾阙也回了屋,琼琚叉腰去夺兔子,清至不肯,死死地揪着兔子耳朵,道:“姐姐为长,该让一让我才是,且阿娘说了想吃就吃。”
一句阿娘让琼琚泄了气,登时就哭了出来。
清至不理会,将兔子交给春露,“姑姑,晚上吃兔子。”
春露笑吟吟地接下了,吩咐小婢女去厨房,兔子却还给了琼琚,道:“晚上吃兔子,但不吃这只兔子。”
琼琚惊喜,忙抱了兔撒丫子狂跑,害怕自己跑慢了就被夺去。
顾阙听到外间的动静不忍蹙眉,眼里闪着寒光,颜珞说道:“瞧,干横,一点都不动脑子。就算是个公主,也要点脑子。我不求她聪慧,有点脑子就成了。”
顾阙低眸,关上窗户,“莫要管她。”
屋内寂静,炭火烧得正旺,颜珞愈发怕冷,炭火到了今日都没停。
顾阙有些热,鼻尖沁着汗,她脱了外裳,颜珞凝眸,“你是不是很热?”
说完,她又看着炭盆里的炭火,一时间,她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的身子过于畏寒了,在学堂里就觉得冷,回来后才觉得舒服。她舒服,顾阙却觉得热。
顾阙说道:“刚回来,有些热了,你在看什么书?”
颜珞近日不看小说了,得空就会备课,女先生还没有找到,她还得再撑些时日。
“随意看看。”颜珞直起身子,伸手去牵顾阙的手,一碰才知她的手很热,掌心生汗了。
顾阙反握住她冰冷的手,道:“别拿了,休息休息。”
她靠过去,拦住颜珞的腰,贴着她的耳畔。颜珞低笑,“顾阙,你在害怕什么?”
顾阙在害怕,一过年就开始害怕了,日日惶恐不宁。哪怕阿婆说无事,她依旧无法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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