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点,让奶奶觉得好笑又唏嘘的,最近,苏驰也不知道怎么了,很喜欢穿少年时代的衣服,他总是说穿那样的衣服,会让他找回年轻时追风的感觉,奶奶还以为他在外面有情况,特意问了问身边跟着的亲近,都被问的一头雾水。
老太太不放心,自然是安排人去背后调查,大孙女身体不如常人,她很多话,不敢对她说,也不想要苏瑾柔操心。
晚上的时候,苏瑾柔回家,温滢跟她提了一次,说明天想要和她一起去祭拜。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忐忑小心翼翼,生怕苏瑾柔不愿意。
或许,别人都忘记了,阿蝶的生日要到了,但是她不会忘记。
苏瑾柔点头应了,她本来也会定期的去祭拜,一双眼睛盯着温滢看了看,温滢把熬了三个小时的鸡汤端了上来,“你身体不好,多喝点,补一补。”
大小姐还是老样子,任鸡汤放凉了也没有喝。
夜晚,温滢对着那鸡汤出了一会儿神,她一个人走到天台前,裹着被子,看天上的星星。
一闪一闪的星星,璀璨耀眼,看的人心里生辉。
温滢却泪流满面,她擦掉脸上的泪,抬起手,抓了抓,喃喃低语:“我好想你……”
第二天的祭拜。
把二小姐吓了个半死,她本来都买好机票要走的,一听说妈妈要跟姐姐去陵园,吓的把票都退了。
上一次,祭拜回来,温滢掐大小姐脖子的事儿,给苏芷留下了阴影。
她生怕再发生什么。
温滢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是眼里有些许的欣慰。
这些年,她不是人,做了很多错事,但好在……她们姐妹俩还能互相依靠。
照样,还是那条粉色的洗的褪色的裙子,温滢还是在一遍一遍的数着糕点、酒、鲜花种种祭品,她佝偻着背,神经质一样,反复数了很多遍。
陵园的新任负责人看见两个人来都是有点尴尬的。
上一任负责人,才刚被大小姐给弄下去,他看着苏瑾柔的眼神多少有点闪躲,大小姐盯着他看了许久,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却又一时无法察觉是哪里不对,她点了点头,跟温滢过去了。
天空有些阴天。
温滢跪在地上,她用手轻轻地擦拭着墓碑,看着上面颜蕊蝶的照片,喃喃地说:“阿蝶,我来看你了……前几天,我病了,摔了一跤,耽搁了,你别生气哦。”
她这样的话,轻柔缱绻,就像是颜蕊蝶还活着一般。
苏瑾柔沉默地跪在一边,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颜蕊蝶在对着镜头笑,没有了苦痛的折磨,没有了左右为难的揪扯,她该是安息了吧。
温滢望着她的照片看了许久,苏瑾柔是知道她有话要说的,起身先行往外走。
人一离开。
温滢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她还想要打自己,可是阿蝶说过,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她自己也不行,在她面前,她会听话的。
“我对不起你……阿蝶……我该死……我后悔……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都回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可以再发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天边的乌鸦旋转着,发出低声哀鸣,与温滢的泪融在一起。
而苏驰正在处理公务,他近期在一点点处理房产和股票,绝大部分都分给了两个女儿,遗嘱已经公正了,就放在保险箱里。
他把很多琐事,都交代给了跟了他二十多年,忠心耿耿的秘书。
秘书很疑惑地看着他,“苏总,您这是——”
他递给苏驰刚泡好的柠檬茶。
苏驰家里的事儿,他一向是都知道的,本来那一天,跟温滢摊牌之后,他以为苏总会是开心的,可看他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他心里憋闷已久的戾气散了出去,可他却没有那么开心。
苏驰没什么表情,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他喝了一口茶:“她是个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么?”
温滢就是个神经病。
她不会允许伤害颜蕊蝶的人,活在这个世上的。
秘书不安地说:“您明天就动身出国了,她就是再厉害,总不能追到国外去啊。”
这也是苏驰这些年一直在经营海外生意,给自己留的后路,就连老太太都一直疑惑,儿子这些年,干嘛一直做瑾荣那些边角让人看不上的事业,一次次往国外跑,费力不讨好的。
他早就在布局了。
为温滢布下了悔恨的死局,给自己留了活路。
温滢是厉害,是极端,可她的犬牙都在国内,苏驰如果跑出去,那里是他的地盘,温滢做不了主的。
“我知道。”
苏驰头疼地摇了摇头,他只是不安。
即使机票已经就在兜里。
即使手下探来的消息是温滢最近如常,一点点处理着公事,照理去上班,去开会,去谈生意,非常平静。
可对于这样一个人来说,平静足以让人害怕到发疯。
从办公室出去前,苏驰把茶都喝了,他的头有些疼,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最近,他总是愿意穿年少时总穿的那件白色的衬衫。
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一切,都回不去了。
秘书看苏驰的样子,忍不住问了一句僭越的话:“既然如此,苏总,为什么还要把日记给温滢看?”
苏驰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狠狠地看了秘书一眼,秘书不敢再多问。
……
坐在车上之后,苏驰有些昏沉,他靠着座椅打盹,等他感觉耳边有风在呼啸,觉得不对劲儿,陡然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耳边是手机急促的响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苏驰接了起来。
“喂。”
电话里传来冰凉低沉的声音。
苏驰头皮都麻了,是温滢!
他四处看了看,车子已经不知道开到了哪儿。
车速非常快,那一刻,一切的一切,电光幻影间的从耳边眼前呼啸而过。
苏驰惊恐地扭头去看,驾驶位上的秘书,咬着牙,将油门踩到了底。
他慌张地要去解安全带,可手脚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而电话里,温滢的声音如常,平静地说:“这是你应得的。”
……
当天晚上,交警、刑警、重案、技术各个部门都到了。
在国道上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疑似司机疲劳驾驶,冲出了安全带,连翻了几圈,直接跌入了对面的山谷里。
车身都变形了,车里的人当场烧成了焦炭,惨不忍睹。
二小姐知道消息的时候,哭的昏天黑地的,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而奶奶直接昏了过去。
大小姐把奶奶安顿了,她本该是跟着妹妹一起去案发现场认领尸体的,可她怎么都不觉得这是一场意外,她不安地在车里拼命地给温滢打电话,一直都没人接。
最后,大小姐咬着牙,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她先让司机去了陵园,温滢并不在那里。
苏瑾柔的心乱成了一团,她思索片刻,立即让司机掉头去桃花源。
那里,是温滢为她和妈妈修建了安乐园,她或许会在那里。
大小姐的确是找到了温滢,可在看到她那一刻,她吓得浑身颤抖。
桃花源,是温滢亲自画图,布局建设的,这里面,依山傍水,很多富人之前都打听过,觉得肯定是找风水大师看的,很利于后人的地脉。
那时候,苏瑾柔也看过一次,毕竟是让人安息的地方,有山有水很正常。
所以,大小姐忽略了那个高高的悬崖,以及在它之下万丈深渊之后的湍流。
漆黑的夜里,温滢的手里抱着一个黑色的小小的骨灰盒,她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依旧穿着那件淡粉色的长裙,被风吹得衣袂飘飘,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的掉下去。
“温姨!”
这是大小姐最后一次叫温滢,最后一声叫她,也是最恳切的一次希望她能应自己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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