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87)
邢北关的将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城楼上的弓箭手连续放出几十轮的箭矢,连胳膊都已经抬不起来,但战场还需要人去打扫,那些散落在战场上的箭矢都还可以捡回来重新利用,如今邢北关资源短缺,能俭省的地方,自然不能铺张浪费。
好不容易击退了蛮兵,北辰隆即刻下令清理战场,清点这一次蛮兵来袭的伤亡。
因为北辰隆一早就意料到蛮兵在整合之后一定会来攻打邢北关,甚至连他们派兵的人数也大致估算到了,这一次蛮兵攻城虽然很突然,给邢北关造成了一定的损伤,但总体来说,应对还算及时,关内将士冲杀也很悍勇,在付出不算惨痛伤亡的代价之后,成功将蛮兵击退。
北辰隆眼神锐利如刀,他站在瞭望台上观察蛮兵的动向,见蛮族军队退出约莫十里之后,就不再后退,竟就在关外安营扎寨,显然是要与邢北关形成长时期的对抗。
林傲雪浑身浴血,一身腥臭,这一次他们反击得还算顺利,她身上看起来狼狈,但那些血都是蛮人留下的,她自己倒是难得没有受伤。
她跟随队伍将关外战场飞快打理干净,一把火烧光了关外余留的尸体,拿着战场上遗留下来的亡兵名牌回来,关中的将士们没有时间难过,他们立即回到关内,趁着蛮兵下一波进攻到来之前的短暂时间,好好休憩一番。
即便是面对蛮兵如此猛烈的攻势,北辰隆也没有撤走五皇子营帐外的卫兵,林傲雪等人从战场上下来,云烟于一众浑身浴血的士兵中找到林傲雪,查看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立马就回去了。
关内战事严峻,她虽然担心林傲雪,但到底还是不能与之走得太近,以免林傲雪遭人诟病。
云烟已经不再是北境军营的军医,所以她也没有义务为北境的将士无偿治伤,北辰隆见伤情严重,军医忙不过来,他虽然脸上难看,但还是拉下脸去亲自请云烟,言道若她有暇,替将士们治疗伤势,他会如数付清诊费。
云烟向来明理,自然也不会刻意哄抬身价,她先前不帮忙,只是因为北辰隆未必见得她擅作主张,此番北辰隆放下脸面前来请她,她见军中有需,便以仁医之心出手相助,让北辰隆觉得非常尴尬且无颜以对。
林傲雪对于云烟的决定一直以来都是秉持支持的态度,虽然她不耻于北辰隆的偏见,但既然云烟不愿计较,她也没什么话好说,趁着蛮兵暂时休整,她也好好恢复一下|体力才是要紧的事情。
结果蛮兵比她预想得来得更快。
当天傍晚天还没完全暗下去,蛮兵便突然来了第二次攻城,他们的阵仗依旧浩大,每一个蛮兵都好像有用不尽的体力,让邢北关城楼上驻守的兵将胆寒。
北辰隆第一时间爬上城楼,弓箭手也很快就位,即便身体疲惫,他们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强行开弓,几轮箭雨过后,北辰隆再一次率领十万北辰将士出关迎敌,双方大军在竭力的嘶吼声中,又一次碰撞在一起,开启第二轮的彼此厮杀。
林傲雪在先前的战斗中没有受伤,故而这一次也跟着出关,战斗持续了两个时辰,蛮兵依旧没能攻上城楼,故而在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后,就又鸣金收兵,很快撤离战场,退到邢北关十里之外的临时营地。
邢北关的将士得以松一口气,在打扫完战场之后,有些士兵已经精疲力竭,倒地便能睡着。
但没有人敢真正让自己睡熟,也没有人休息得安稳,邢北关内所有将士的心态都非常紧张,他们不知道蛮兵什么时候还会再来,所以他们不得不让自己随时保持警醒,好在第一时间应对突如其来的状况。
林傲雪从战场上下来之后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登上城楼,直接靠在城墙脚边小憩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大亮,蛮兵都没有再来攻城,关内将士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中午,蛮兵又一次举兵来袭,邢北关将士立即做出反应,北辰隆带兵出城,如此一来二去,短短十日之内,蛮兵进攻邢北关的次数竟达到了二十余次之多,平均每日至少两次攻城,其中有几次都厮杀到城楼上,最终还是被北辰将士赶回去。
蛮兵在短短十日的时间里,将邢北关内驻军闹得人心惶惶,每个人都绷紧了心里那根弦,害怕什么时候城门就被蛮兵攻破,在如此巨大的压力之下,好多人的精神趋近崩溃,提心吊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起一大批人惊惶。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五皇子的伤恢复得还算顺利,从蛮人第一次进攻开始算起,过后约莫五六日的时间,云烟便向北辰隆禀报说已经清理干净北辰博身上的余毒,北辰隆暗自松了一口气,遣人好好照看北辰博。
北辰博暂时醒不来无关紧要,只要他安安静静待在军中,有些小问题北辰隆都能将其压下来。
军中伤亡越来越大,即便云烟跟北辰隆说五皇子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北辰隆还是请她暂留军中,继续给军中将士看伤。云烟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北辰隆一说,她便答应下来。
相较于邢北关内的紧张氛围,关外的蛮子却显得格外从容。
他们就好像永远用不完力气似的,只要一找到机会,就立马会攻上来,每一次都只休息半日或者几个时辰,在如此高强度的进攻之下,双方都损失了万余人马,但蛮兵却一点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依旧每天守在邢北关外面,伺机闯入邢北关。
北辰隆也整日劳心劳力,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花白起来,但蛮兵不肯完全撤退,他的心便一直悬着,时刻不能放松警惕。
云烟即便再忙,每天也会抽时间来看林傲雪,替她检查身体,看她是否受伤,并且针对她休息不好,过度劳累的情况,合理地配备了一些药膳,盯着她用下,这才让林傲雪的身体不如其他兵将那么虚软,也不容易倒下。
而林傲雪时常能见到云烟,心里也不如往日那般紧张,渐渐习惯了与云烟之间的相处,加之战事紧急,她心里有些感慨,倒是比以往更关注云烟的状况了。
原本两军对垒的稳定局面在某日清晨时分,因为从关外送来的一封急报打破了,北辰隆从那传令兵手中接到急件,迅速打开,顿时眼前一花,咬牙切齿,脸色难看极了。
杨近守在北辰隆身边,见北辰隆如此,他顿时眉头一皱,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
北辰隆长叹一声,将那急报递给杨近,让他自己打开看。
杨近将那一封信件接过,视线从那字上扫过,待看清里面的内容,他也脸色一变,惊道:
“铭峥失守了?!”
北辰隆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冷挂光,他咬牙切齿,脸色暗沉,压在桌案上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怒道:
“好狡猾的蛮子,先前我得到消息,蛮兵兵分三路,分别从铭峥,鄱岩,邢北关三个关口进攻,我们没办法抽调人手,本以为铭峥驻军虽少,但不至于撑不住一个月,没想到这才十天,十天铭峥就已告破!”
言及此处,他又长叹一声,声音中隐有两分哀戚之感,言道:
“蛮族好手段,好手段啊!那个博卡族的王女,是个对手。”
杨近看着手里的急报,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他咬了咬牙,又追问北辰隆:
“那铭峥的兵呢?总不至于五万兵马,全军覆没吧?”
北辰隆摇了摇头,叹息道:
“没有全军覆没,余下约两万兵马,正朝邢北关撤退,蛮族派了八万兵马冲击铭峥,他们守不住也不意外。”
杨近闻言,到底是松了一口气,人没死光,多活一个都是好的,关口没了还能设法再夺回来,只是那些居住在铭峥关口的寻常百姓就遭了难了。
北辰隆当然明白他担心的是什么,他将拳头攥紧,恨声说道:
“蛮子这一次是来真的,他们想打到我弃守邢北关,从而霸占我北境的土地,但我北辰隆,又岂会那么容易就被打败!”
他领兵驻守北境已有三十年,北境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可以说都是在他的庇护之下生长起来的,他对北境的了解远非蛮族所能敌,蛮兵要想彻底击垮他,夺取这片土地的统御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杨近也叹息一声,脸上露出两分颓然之色,无奈地说道:
“但愿这些蛮子能知难而退,早些退兵,也免去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死伤,他们自己的子民流淌了那么多的鲜血,在这片土地上牺牲了那么多的性命,他们难道都不会感到痛惜吗?”
北辰隆对杨近如此之言嗤之以鼻,他冷哼一声,驳斥道:
“那一群冷血无情的蛮子,你希望他们学会体恤百姓?他们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野兽!就算把他们打痛了,他们也不会吸取教训!”
北辰隆话音刚落,城楼上便又起了号角声,蛮兵再一次举兵攻城,他们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体力无穷无尽,让北辰隆感觉非常压抑焦躁,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再一次号召关内将士,开关迎敌。
当北辰隆第三十七次击退蛮兵之后,蛮兵队伍后退十里,难得休憩了整整两日,北辰隆心中稍安,邢北关的将士也好像看到了希望,一个个变得振奋起来,蛮兵已经显出些许疲态,只要他们继续坚守,一定能守到蛮兵彻底退兵的那一日。
北辰隆站在邢北关的城楼上,眼里露出深思之意,心里思量着,要如何破除蛮族的攻势。
邢北关内的资源在飞速消耗,北辰隆相信,蛮族的耗损不会比邢北关小,他们每日的消耗只会更多,蛮族的粮食多半也不能支撑他们如此不计损耗地攻城,作为游牧之民的他们,又不能将牛羊赶到战场上来,所以他们身后一定源源不断地有供给输入。
如果切断蛮兵的供给,能否彻底将他们打回原形?
但,如何确定蛮兵供给的具体方位也是一道难题,像这样机密的情报,派出寻常的斥候根本没有办法探查清楚,只会白白送命而已。故而这能派出的人选,也不能草率决定。
北辰隆思虑无果,缓步从城楼上走下来,他刚准备回营帐去,忽然有个传令兵来报说有宦官从京城来,此刻已在营地外边厚着,并带了一道圣旨,点名要让北辰隆接旨。
北辰隆眉头紧锁,心里隐隐有两分不安,他冷着脸跟在传令兵身后,来到军营门口接待了从京城传令而来的宦官,在那宦官一声唱喝“大将军北辰隆接旨”之后,北辰隆无奈地单膝跪地听旨。
那宦官拿了腔调,装模作样地摆了架势,摊开手中明黄|色的卷册,拖着公鸭般的嗓子高声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边境苦寒,大将军北辰隆戍边不易,近日关外形势莫测,特召北辰将军与五皇子北辰博即刻返京述职,商议对策,另,转提郭文成郭将军任临时三军之将,钦此!”
宦官说到一半,北辰隆脑子里便嗡嗡作响,待他完全念完整张圣旨上的内容,北辰隆感觉自己整个人几乎炸裂开来。
皇帝这是在将他当傻子,圣旨里的意思,明明白白就是要削他的权,说让他回京述职,谁不知道那皇帝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一旦他回去,只要一只脚踏进京城,就必定会被皇帝派人抓起来,即便不立即杀他,也一定会将他软禁。
北辰隆心中冷笑,他猛地抬头,怒视那传信的宦官,那嗜血而凶戾的眼神直将宦官吓了一跳,但他自认为有皇帝的御令在身,北辰隆实在不敢拿他如何,便肃整了脸色,对北辰隆说道:
“北辰将军,还请接旨。”
北辰隆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之意,他为北境出生入死那么多年,皇帝一句话就想卸了他的兵权。
君待我不仁,何故还叫我待之有义?
“北辰隆领旨谢恩!”
他双手摊开举过头顶,从那宦官手中接过皇帝的圣旨,站起身,眼里藏着一抹冷芒,随后在起身之时,对身后两名卫兵说道: